張淑紅++郭蕾
摘 要:著名詩人哈代為悼念亡妻完成的“艾瑪組詩”是悼亡詩中的杰作。該組詩歌有別于傳統的悼亡詩,表現出獨特的憂郁特質,抒發了詩人“由極度悲傷到迷戀艾瑪的幻象,最終轉化為嗔怒和怨恨”的情感軌跡。這恰恰符合現代心理學中關于憂郁情結的描述。
關鍵詞:悼亡;幻象;憂郁情結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7--01
托馬斯·哈代作為英國文學史上著名的文學家,其小說和詩歌作品越來越受到世界文學界的重視。1912年,哈代的妻子艾瑪因病去世,在之后的16年時間中,他為了悼念亡妻先后創作了多首挽詩,被稱為世界文學史上最美的悼亡詩。這些詩歌也奠定了哈代作為偉大詩人的地位。
與傳統悼亡詩中“哀悼、追憶、贊美愛情”的模式不同,哈代對艾瑪的悼亡詩表現出從“失去愛人的極度悲傷和對現實世界的傷感無奈”到“不斷受到關于艾瑪幻象的困擾”以及對“亡妻的迷戀轉向嗔怒和怨恨”的情感抒發軌跡。這種情緒的表達體現出現代心理學中關于憂郁情結的描述,即由“心境低落和與處境不相稱”到“悲痛欲絕,甚至產生幻覺”乃至表現出“不合理的嗔怒和怨恨”。
一、失去愛人的極度悲傷
在十九世紀中期,以布朗寧夫婦為代表的英國詩人,多以詩歌歌頌愛情的甜蜜和崇高,而從十九世紀末期開始,很多詩人和詩作開始關注愛情的喪失。在這個轉變過程中,哈代起了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他的“艾瑪組詩”中對逝去愛情以回憶的方式進行歌頌和哀悼,表達出詩人極度的憂傷。
憂傷是所有悼亡詩的核心特質之一,但是憂傷也有不同的類型。通常悼亡詩人都在詩歌中表現對被哀悼對象的傷感、追憶、贊頌,而最終回歸現實,與逝去的愛人和情感實現“健康的哀悼”,回歸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將逝去的愛人化作回憶中的思念對象。但哈代的艾瑪組詩中不斷地表現出詩人在妻子去世之后長期陷入悲哀和沮喪之中而不能自拔。對昔日美好時光的眷戀和對愛情喪失的悲傷不斷地沖擊哈代的心靈,因此他以一首又一首的詩歌來不斷緬懷過去的愛情生活的美好,從而反襯愛情喪失之后的哀傷與無奈。
二、對現實世界的無奈
現實性和幻想性相結合是哈代詩歌的另一個特點。如果說哈代小說是以現實為基礎來反映生活,那么哈代的愛情詩則是在現實性的基礎上增加了幻想性,而這種現實與幻想的鮮明對比加強了因愛情失去而產生的痛苦心境,表達了對現實世界的無奈。
在哈代的艾瑪組詩中,詩人經常通過一次具體的經歷或者一個事件的回憶,來展開想象的翅膀,翱翔于愛情的天地。而每次這種美好的想象都使詩人不得不以更冷峻的筆觸反映現實的痛苦和無奈,使他認識到婚后的不和諧,以及對這種不和諧無從彌補而產生的悔恨。在詩歌《聲音》中,詩人對往昔甜蜜的回憶是由若隱若現的呼喚聲引發的:步入老年的哈代沉浸于對艾瑪的回憶中,而每當他走進艾瑪曾經散步的小徑,與艾瑪重新相見的渴望就達到極點。期待中伴隨著絕望,他覺得是艾瑪的聲音在呼喚他故地重游。然而理智又將詩人帶回孤寂的現實,充滿哀愁和憂傷。
三、飽受“艾瑪”幻象的困擾
詩人在對逝去的愛人和愛情的追憶中一直進行無果的追尋,在現實世界中,詩人還故地重游去尋找當年與艾瑪相戀時的回憶。然而這種追尋并沒有幫助詩人完成對逝者的“健康的悼念”,而是使詩人不斷產生聽覺和視覺的幻象,時刻感受到艾瑪的存在。
在《聲音》一詩中,哈代故地重游,“聽”到艾瑪的聲音;“看”到艾瑪的面容甚至“感受”到艾瑪的存在,一如當年他們相愛的時候。這些都是心理學中所謂的“幻象”,即聽到、看到或者感覺到并不現實存在的人或物。在《蹤影》一詩中,詩人仿佛看到艾瑪在花園中勞作的身影,但是“我不愿回過頭去,怕看不到一個人影”,表達了詩人害怕自己這種幻象醒來發現艾瑪根本不存在的顧慮和傷感。最終詩人認為“可不能使這一形象消失,她就在我身后也很可能”,說明詩人雖然受到幻象的困擾,但是渴望這種幻象真的存在。于是“我頭也不回,怕我的夢消失無蹤。”在長久的哀悼之后,詩人自己創造了這樣的幻象以慰藉心靈,他不敢回頭,因為他無法接受第二次失去艾瑪的痛苦,他寧愿這種幻象在身后存在,相信艾瑪的靈魂就在附近。
四、對亡妻的迷戀轉化為嗔怒和怨恨
除了悲傷、無奈和幻象之外,嗔怒和怨恨也是哈代詩歌憂郁特質的一種體現。經歷了極度哀傷和無奈,悼亡詩人對愛人和自己產生了不合理的嗔怒和怨恨。
在詩歌《離去》中,詩人表達了對愛人突然離去的悲傷和嗔怒。在這首詩的開頭,詩人問亡妻“為什么”,這一問折射出詩人在痛失愛人之后的復雜心情。“為什么那一夜你不曾暗示/將在次日的晨曉時分/平靜地,似乎毫不在乎地/結束這里的生活”。然后詩人表達了這種嗔怒之后的無奈“插上燕子的翅膀也不能/最后再看你一眼!”詩人的這種哀傷基調上細微的嗔怒之情,轉化成對自己的怨恨,怨恨自己曾經與艾瑪的愛情和婚姻生活中的不和諧,并且深深地意識到已經再也沒有機會挽回。在全詩歌的最后,詩人表達了這種怨恨和無奈“啊,啊!再也無法補救/再也不能改變…/你這么著急地走了/沒人能預料…/連我也沒有準備——幾乎把我徹底毀了!”
哈代悼亡詩作為世界文學史上的奇葩,其藝術特色和獨特的憂郁特質受到眾多文學愛好者和研究者的關注,與傳統悼亡詩相比,哈代的悼亡詩充分體現了悼亡者深深的哀傷和無奈,由過去和現實的對比,幻想和真實的對比,使詩歌的憂郁情懷更婉約動人,同時,懷念轉為嗔怒,也體現出哈代作為詩人的憂郁性格特質,在完成悼亡的過程中,沉浸在深深的哀傷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