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早餐

作者簡介：萬玲娥，1977年生，湖北興山人，筆名夢境，現在縣民政局工作，先后在散文網、三峽宜昌網、湖北省民政網等網站、《中國民政》、《中國社會報》、《中國教育報》、《湖北民政》、《民風》、《三峽日報》、《三峽晚報》等國家及省、市報刊雜志上發表新聞及散文等文學作品五百余篇，散文《我愿做只紅燭》被收錄進宜昌市婦女聯合會編撰的《歲月如歌竟芳華》散文集。曾獲宜昌市先進宣傳工作者等榮譽。

今天是父親節，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帶著女兒去看望住在老城的父親。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場景：母親在洗衣服，父親一如既往地在廚房里忙活，彎著腰，正在用筷子攪拌著鍋里熱騰騰的面條。不一會兒，餐桌上就擺滿了父親做的早餐，特別顯眼的是幾大碗高高冒起的肉絲面。父親慈愛地看著我和女兒，忙著給我們碗里夾菜，女兒撅起嘴，撒嬌地晃了晃肩膀，皺著眉頭說：“外公，您也吃點吧，我碗里都堆不下了。”父親這才拿起碗筷，邊吃邊說：“外公老了，肚子總感覺是飽的，寶貝多吃點，正長個子呢！”看著眼前嬌滴滴的、愛挑食的女兒，吃著父親做的早餐，我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

那時我正上高中，天不亮就得摸黑去上早自習。父親每天黎明時分就早早起床，出現在炊煙裊繞的廚房里為我和妹妹做早餐。他挽起袖子，露出健美的肱二頭肌，一邊揮舞鍋鏟，一邊吹著口哨，整個廚房彌漫著誘人的香氣。大概是早上6點鐘吧，鬧鐘一響，我和妹妹便像彈簧一樣從床上彈起來，頂著一頭亂發，睜著一雙惺忪的睡眼，胡亂擦把臉，就收拾好書包準備去上學。每當這時，父親就從廚房里走出來，端著滿滿兩碗肉絲面，放在我和妹妹面前，我們相互看了一眼，搖搖頭說：“又是面條啊，我們能不能不吃啊。”其實，父親煮的面條不僅注重色香味，而且極富層次和立體感。父親首先在碗里放入醬油、醋、鹽等調味料，然后用湯勺舀入兩勺用姜絲、蒜蓉等天然作料熬制的大骨湯，再用筷子夾幾柱混合有小白菜的面條放進湯里，在面條最上面灑滿翠綠的蔥花，淋上肉絲做成的湯汁，滿碗的面條上裊繞著騰騰的霧氣，就像濃縮的富士山，好遠都能聞到那令人流口水的香氣。但那時候我們不懂父親的心，還嫌天天難得起早床吃面條。由于要趕著上學，我們顧不上斯文，狼吞虎咽地吃完面，像完成一樁大任務似的，背起書包奪門而出，急匆匆一路小跑地奔向學校。斗轉星移，讀書的歲月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個這樣的日月輪回。父親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好早餐，堅持在廚房忙碌，直到我們姐妹倆都考上了大學。我和妹妹能夠在眾多的學子中脫穎而出，現在想想完全得益于父親每天營養豐富的早餐為我們提供了拼搏的動力。

在我生女兒后，丈夫工作很忙，父母趕來照顧我和女兒。母親忙著做午飯和晚飯，父親依然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餐，不同的是，麻辣肉絲面換成了紅糖水煮荷包蛋、甜酒，隔天換成銀耳枸杞湯、黑米粥，每天變換著花樣。看著我吃完早餐，父親和藹地對我說：“做月子一定要吃好，不要吃辛辣的食物，還要注意休息。調養好身體，才不會落下病根子！”他邊說話邊用他那雙大手小心翼翼地抱著肉乎乎的孫女，盯著看不夠似的，忍不住高興地哈哈大笑，連聲說：“我當外公啰！好標致的孫女啊，小寶貝！你的??片外公幫你洗啊。”太陽升起的時候，別人家才開始吃早餐，而我們早吃過了早餐，陽臺外面晾衣桿上此時已經晾滿了父親洗曬的??片，用小夾子夾著，隨風快樂地舞動。

父親輕微的咳嗽聲將我從往事的回憶中驚醒，看著已到古稀之年的父親，花白的頭發，微駝的背影，日漸蹣跚的步伐，我哽咽起來，我怕父親看見，連忙悄悄擦去眼淚。已為人母的我，看著還不懂事的女兒，仿佛當年的自己，任性而嬌慣。如今的我已近不惑之年，這才懂得父親幾十年每天起早床做飯是多么的不容易。父親在廚房里叮叮當當地收拾好碗筷，然后沏上一杯茶，微笑地看著我和女兒。那是多么慈祥的一雙眼睛啊！眼袋有些發青、松弛，透出疲勞和困倦，眼角的魚尾紋也越來越多了。但是滄桑沒有刻在他的眼中，歲月沒有磨碎他的愛心，他的眼中滿是善良慈愛的光輝。那深沉的父愛啊，也像陳年的老酒，反而越陳越香，從那碗滿滿的肉絲面中飄了出來，彌漫到了我的整個心房。

我忽然有個想法：每天早起給家里人做早餐，將父親對我們的愛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