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鼠的作家夢（外一首）

聶還貴

小松鼠的爸爸是個畫家，他的畫室里散散落落布滿各式各樣的畫稿。推門進去，哇，滿眼色彩，墨香撲面。松鼠爸爸的衣角袖口，常常是星星點點，涂了五顏六色，甚至有幾次，他的嘴唇都粘了綠綠的藍藍的油彩。他還常常去到大山里做什么寫生功課，“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或是明月西沉，輕叩柴門歸；或是萬籟俱寂，風雪夜還家。松鼠爸爸卻樂此不疲，興致盎然。他說，總有一天，他要畫一幅什么杰作出來，給小松鼠一個大大的驚喜。可是畫呀，畫呀，從春天畫到秋天，從日出畫到月落，也沒有看到父親畫出個什么明堂。小松鼠的心里，就冒出一芽小小的失望。有一天，小松鼠忽發奇想，我要做一個作家，做一個科幻大作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超越爸爸，寫一部驚世駭俗、名震一時之作。

父親說好哇，有志者事競成！松鼠爸爸就幫小松鼠找來一大摞書籍，都是中外世界名著。

聽說初唐四杰的王勃，寫詩作文善于“打腹稿”，小松鼠便學了王勃的樣子，用被子把頭蒙起來，閉目構思，馳騁想像。

提綱寫了一張又一張，小松鼠卻遲遲下不了筆，開不了頭。閉眼時，萬千語詞分明若雪花漫舞，紛紛揚揚。一落筆，竟是一番蜂飛蝶散的光景，連一個字都不肯讓他逮著。原來，當個作家竟是這么這么的難啊！

院子里有一株高高的紅紫薇，是他和爸爸前年春天一起種植的。“盛夏綠遮眼，此花紅滿堂”，聽爸爸講，此花開時極是好看，而且花期很長，宋代楊萬里有詩說，“誰道花無紅百日，紫薇長放半年花。”只是迄今，還沒有看到她開出第一朵花呢。紅紫薇開花的時候我再動筆，小松鼠為這個天才般的理由欣然而樂，聊以自慰。

可是，有一天，院子里紅紫薇沒有商量地開花了。一束碩大的紅花不是綻開，怒放，而是在樹頂枝頭爆放，炸開，像一團血色紅烈的火焰。

小松鼠硬著頭皮開始寫作了。然而，剛寫了幾頁紙，就覺得才思枯竭，筆下無物了。小松鼠想打退堂鼓，又覺得很沒面子。糾結之時，父親走過來，說，科幻創作也需要有現實生活作支撐。走，我們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說罷，就帶了小松鼠到山里山外好一番周游。

……小松鼠靈感飛花，才思涌浪，一部數十萬字的科幻小說，洋洋灑灑，一氣呵成。殺青之際，小松鼠為其取名《綠星星》。他得意地拿著書稿讓爸爸看，不料熱臉碰了一個冷屁股，被松鼠爸爸迎面潑了一瓢冷水，競說有幾處是硬傷。小松鼠有點蔫了，像夏日正午太陽下的一苗卷葉草。

這一夜，小松鼠痛苦地失眠了，像翻烙餅輾轉反側。而窗外嘩嘩啦啦地下起了大雨。一夜花落知多少？他突然想到院子里的紅紫薇。紅紫薇一定凋謝了，可憐的紅紫薇，才開了幾天，小松鼠心里隱隱作痛。驀地，小松鼠又用占卜的心理作想，要是紅紫薇沒有被大風吹落呢？那他就要向紅紫薇這株英雄樹學習，堅持把書稿修改成功。都說好文章是改出來的，他相信是這樣，也籍此為自己鼓勁加油。

天光熹微，霞色依稀。小松鼠一骨碌跳起來，笈拉著鞋，跑到院子里看紅紫薇。

小松鼠吃了一驚。經了一夜風雨洗禮，紅紫薇的那束花愈發鮮艷奪目，光華燦爛。小松鼠頓覺渾身蕩起了力量，他跑回到屋里，打開書稿……

小松鼠一鼓作氣，終于把書稿改就。不久，動物世界傳來喜訊：《綠星星》摘得首屆動物界科幻小說桂冠。

小松鼠在頒獎典禮上說，他特別感謝他家院子里的紅紫薇，感謝紅紫薇為他引爆的那一束紫薇花！

載譽歸來，小松鼠推開柴門，闖進院子，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爬上紅紫薇，零距離地要對那束花做一番傾訴和致謝。可是，呀！這哪里是什么一束紫薇花，分明是一束紫薇畫！

小松鼠驀然明白了。爸爸！是畫家爸爸……爸爸——小松鼠突然大聲哭喊起來……

小松鼠的春天

小松鼠下山走親戚，第二天回家時，帶了一袋五顏六色的花籽。小松鼠說，他要種一座五彩花園，好讓春天也有個家，把春天永遠留在身邊。

天上的云朵五彩繽紛，小松鼠一路追逐著，活蹦亂跳。還未到家，就大聲喊：爸爸，我帶回一袋花籽，我要給春天種一座漂亮的五彩花園。春天有了家，就再也不會離開我們了……

聽到小松鼠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松鼠爸爸從屋里走出來，他從小松鼠背上摘下花籽袋，咦？里面怎么是空的！仔細一看，袋子下面綻開一個小洞，松鼠爸爸明白了，不禁笑出了聲……

第二年春天，小松鼠和爸爸一塊去山下親戚家。小松鼠輕輕推開門，眼睛驟然被一片鮮花照亮。哇！五顏六色的花朵，一叢叢，一簇簇，從山頂一路鋪向山下，像天上的云霞，婀娜多姿，燦然絢麗。風兒吹過，花路又像一條花河，濺起一波又一波爛漫的歡笑……小松鼠驚詫得傻了眼。

松鼠爸爸彎腰抱起小松鼠，用手指著眼前這條一望無際的花帶說：孩子，是你把春天帶回了家！誰的心里有春天，春天就會和誰永遠在一起。

小松鼠搖搖頭，一臉疑惑，眼睛瞪得像兩只小鈴鐺。看著納悶不解的小松鼠，松鼠爸爸認真地說，是你去年帶的花籽撒了一路，如今長成了一條鋪滿鮮花的路，一道人間美麗的彩虹，一幢春天永駐的花房。

選自《思維照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