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消失”的母親

駱歡+王影君

【摘 要】作為王爾德的第一部喜劇，《溫夫人的扇子》一直吸引著眾多批評家的目光。本文重點關注戲劇中歐夫人母親身份的“被消失”現象。自始至終，歐夫人的母親身份一直都無法公諸于眾，甚至連親生女兒溫夫人也不知自己母親的存在。在分析不同階段其母親身份“被消失”的原因后，可以發現一切的隱瞞均是出于對偽善的道德準則的篤信和對人性的壓迫。所謂的道德準則是如此強大、虛偽和嚴苛，以至于人們只知道盲信所謂的好的定義，而忽略真實的內心感受，放棄追求幸福。“被消失”的母親代表的是偽善的道德準則的勝利和人性的失落。

【關鍵詞】《溫夫人的扇子》；“被消失”的母親；人性；道德準則

中圖分類號：I106.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4-0026-02

在西方的戲劇家中，王爾德不能算是偉大，但是像他那樣下筆絕無冷場、出口絕無濫調的作家，卻也罕見。（余光中，1996）《溫夫人的扇子》作為王爾德的經典作品之一，吸引了無數批評家的目光。多數的研究主要關注作品幽默犀利的語言或者是作品的翻譯，而文中一個奇怪的現象卻少有人提及，整部劇中，歐夫人作為母親的身份不斷被要求隱藏。本文將采取一個新的角度，重點分析在不同的階段歐夫人作為母親的身份“被消失”的現象，挖掘這一現象背后的隱情。

一、被丈夫抹殺的“母親”身份

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當中，母親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母親對一切事物的想法和觀點會通過與子女長時間的相處慢慢地滲透到子女的思想中去。作為母親，歐太太卻在女兒溫夫人的成長過程當中一直扮演著缺席者的角色，長期的缺席也就導致了最初兩人見面時，女兒不僅不認得母親甚至還將她視作自己家庭的第三者，從而敵視和嘲諷她。而出現這種荒唐情況的最根本的原因無疑是當年身為母親的歐太太離開了丈夫和女嬰，跟著自己的情人離開。在劇中，王爾德并沒有詳述當時歐太太離開的經過，但是在戲劇的后半部分，歐太太有一段規勸溫夫人的話：“就算他別戀過千次，你也必須守住那孩子。如果他對你兇狠，你必須守住那孩子。如果他虐待你，你必須守住那孩子。如果他遺棄了你，你的身份也是跟孩子在一起。”歐太太反復強調作為一個妻子應該承擔的家庭義務，而對于一個妻子在家庭中應該得到的感情，她表示并不重要。這是歐太太在遭受了因為隨情人離開而被社會排斥、鄙視之后得出的結論。可見在二十年前，歐太太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感情”和“義務”之間，歐太太選擇了感情，這本來是順從自己的本心、追求自己幸福的一種無可厚非的選擇。上流社會所謂的“道德準則”要求妻子必須恪守婦德，步入婚姻之后必須守住自己的家庭，即使是丈夫對待妻子不好，妻子也仍舊應該咬牙堅持下去，不能再次去選擇自己的幸福。而選擇了感情叛逆的歐太太無疑徹底成為了上流社會大家口中的“壞女人”。她所在的家庭將她視為恥辱，她的身份開始被抹殺，丈夫宣稱她已經死亡來掩蓋這個“讓他覺得羞恥的事實”，她的女兒也被交給茱莉亞小姐撫養，一直以為母親已經去世。歐太太的母親身份成為了讓人羞于開口的秘密，她成為了被“消失”的母親。

二、被女婿抹殺的“母親”身份

20年后，母女倆再次相遇。曾經在襁褓中的女嬰與溫德米爾公爵成婚，變成了貴婦人，受人尊敬。而這時，消失了20年的母親——歐太太再次出現在了溫夫人的生活里。溫夫人第一次聽說歐太太是在柏夫人的嘴里，柏夫人告訴溫德米爾太太，她的丈夫溫德米爾公爵和歐太太那種可怕的女人有牽扯，溫德米爾公爵除了給她一大筆錢外，還每周去她家四五次。短短數語，歐太太和溫德米爾公爵的曖昧不清的關系就呼之欲出，歐太太被看成是一個破壞溫夫人婚姻的第三者，不僅受到來自他人的流言蜚語的困擾，更加被自己的女兒溫夫人譏諷和敵視。而這一切之所以發生，是因為歐太太用自己的身份和過往威脅溫德米爾公爵，要他幫助自己重返上流社會。歐太太從原先敢于挑戰道德準則、追求愛情的女性，變成了不擇手段、急于重返上流社會的女性。這樣讓人唏噓不已的轉變都是因為所謂的道德準則在歐太太離開的二十年間從沒有停止對她的迫害。“你不知道掉進這陷阱是什么滋味，被人鄙視、嘲弄、遺棄、嗤笑——被社會放逐。”歐太太對溫德米爾聲淚俱下的勸說也正是她對所謂道德準則迫害的控訴。20年過去了，當歐太太回到了這個她曾經逃離的地方，當大多數人早已忘記了她的過去，歐太太的身份依舊不容許大白于天下。女婿溫德米爾公爵得知了歐太太的身份和過去，身為正人君子的他無法忍受這個曾經不守婦道的岳母身份的公開，他覺得歐太太是讓人蒙羞的存在，雖然覺得歐太太的遭遇的遠比她所犯的錯要多，心懷不忍，但歐太太母親的身份仍然無法得到承認。在人性和道德準則的斗爭中，道德準則再次獲得了勝利。

三、被自己抹殺的“母親”身份

之前母親的身份被他人隱藏，是因為歐太太的曾經為丈夫、女婿代表的上流社會的道德準則所不容。那么在戲劇的最后，歐太太的選擇則是體現了她本人的意志和更深刻的悲哀。當歐太太挺身而出，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放棄自己為了重返上流社會做的一切努力來保護溫夫人，溫夫人對于歐太太印象徹底改觀了之后，歐太太自己選擇了隱瞞身份。曾經抹殺她母親身份的丈夫已經死去，曾經不允許她身份公開的女婿也無法得知她和溫夫人之間的一切，而歐太太自己也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屬于母親的情感。如果她選擇告訴自己的女兒，她不僅可以獲得女兒的認可，更有可能在女兒的大力幫助下重返上流社會。但是她沒有，選擇了繼續隱瞞她的女兒，帶著女兒的照片和扇子離開倫敦。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放棄重返上流社會的社交圈，歐太太深切地認識到，相比于再次回到上流社會，過上原來的虛榮、恪守所謂道德準則的生活，遵從自己的內心情感、保護自己的女兒更加重要。但是面對自己親愛的女兒卻選擇不相認就離開，也表示在這次人性和道德準則的戰爭中，所謂的道德準則依舊占了上風。歐太太勸說女兒即使丈夫待她不好也要守著孩子忍耐下去，直到最后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兒知道自己的存在。因為被社會排斥了20年的她深刻地了解所謂道德規范的強大和不可撼動。她后悔了當初選擇追求愛情，挑戰所謂的“婦德”，她希望自己的女兒永遠地做那個恪守婦德的高貴婦人。與其讓女兒和自己一樣經受苦難去獲得人性的解放，還不如讓女兒永遠無意識地處在那個被道德準則所束縛的框架里。這是歐太太在強大的、根深蒂固的道德準則面前所做的無奈屈服。在與人性的較量中，道德準則再次獲得了勝利。

四、結語

自始至終，歐夫人作為母親的身份一直都處于被隱瞞的“被消失”狀態。由于偽善的道德準則，丈夫和女婿都以她為恥，并且隱瞞她作為母親的身份。因為偽善的道德準則，歐夫人遭受了來自社會的嘲諷和鄙棄，她不得不隱藏自己的身份以求保證女兒生活的幸福穩定。偽善的道德準則規定了歐夫人應該做什么，而不允許歐夫人順從自己的內心，追求幸福。這是一場人性與所謂道德準則的較量。然而，偽善的道德準則深深植根于人們的內心，人性總是為道德準則所擊敗。歐夫人作為母親的身份的“被消失”現象正是偽善道德準則的勝利和人性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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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駱 歡（1993-），女，浙江金華人，上海理工大學研究生，主要從事英美文學作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