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完善與私益訴訟的關系

摘 要：于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稱“《問題解釋》”）的頒布，進一步明確了我國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內涵與職能，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具化，與私益訴訟在主體、訴訟目的等方面產生了部分的交叉，容易造成概念的模糊，在法律實踐中也將產生一定的影響，通過對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外延的擴展、對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逐步確立過程的分析，從訴訟法的角度，剖析環境民事公益訴訟與私益訴訟的異同，并歸納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對私益訴訟所產生的影響。

關鍵詞：公益訴訟；私益訴訟；發展；異同；影響

1 我國民事公益訴訟制度的發展

（一）公益訴訟的內涵

公益訴訟起源于古羅馬時代，由于國家機構不健全，僅僅依靠國家機關無法很好的保障公民的權益，所以產生了以公民為訴訟主體的，代表社會、公眾利益的訴訟方式。

當今社會，伴隨著三大基本訴訟制度，即刑事訴訟制度，行政訴訟制度，民事訴訟制度的健全與發展，公益訴訟制度也在各國的法律實踐活動中得到了豐富。學界通說認為，公益訴訟制度可以分為民事公益訴訟與行政公益訴訟兩個層面。行政公益訴訟指公民認為行政主體行使職權的行為違法，侵害了公共利益，雖與自己無直接利害關系，但為維護公益，而向特定機關提出起訴請求，并由特定機關依法向法院提起的行政訴訟；民事公益訴訟制度是指在社會運行的過程中，由不特定的公民、社會組織或者國家專門機關按照法律規定，對侵害社會公共利益，破壞社會經濟秩序的特定對象提起民事訴訟，審判機關依法審理案件，并作出公正的裁判，以此來維護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的訴訟活動。

（二）我國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發展

我國的公益訴訟法理依據在《憲法》、《民法通則》、《合同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刑事訴訟法》及《民事訴訟法》中均有體現。

2012年修訂的《民事訴訟法》第五十五條，是目前對“民事公益訴訟”最直接的法律規定。但因條文本身的簡單性、模糊性，其將主體規定為環保組織，但卻未對環保組織進行明確的定義，在客體方面，其僅限于環境污染的侵權行為，限制了民事公益訴訟制度范圍的擴張。

而后的頒布的《問題解釋》涉及了公、私益訴訟的關系，及舉證責任和賠償順位等問題，將我國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制度的立法逐步完善。

我國基于地緣因素，采用“先實踐，后立法”的模式，先頒布相關規范性法律文件，明確公益訴訟的主體、對象及操作等內容，形成以中央政府大力支持，地方政府試行公益訴訟立法探索的模式，以此催生出多起環境公益訴訟的司法案件，通過地方實踐獲取經驗，為全國性立法提供參考。雖然缺乏完善的法律層面的環境公益訴訟制度，但通過地方政府實踐也總結出較多地方性法規、部門規章和規范性法律文件。諸如，貴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大力推進環境公益訴訟、促進生態文明建設的實施意見》，對環境公益訴訟的概念、類型、提起主體、訴訟費用、歸責原則等做出全面規定。

2 公益訴訟與私益訴訟的異同

（一）訴訟主體角度

私益訴訟的特點在于，其主體必須是和案件本身有關直接利害關系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是平等主體間產生的民事糾紛；而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主體范圍很廣，可以是公民、法人、公益團體、檢察機關和行政機關等，且無須有直接利害關系。可見民事公益訴訟較之于私益訴訟，其主體方面具有廣泛性及不特定性的特點。

但其相似之處在于，隨著《問題解釋》的發布，賦予無利害關系人在環境民事公益訴訟以訴權，公益訴訟的主體就此拓展到公民個人，但公民另一方作為私益訴訟中最為常見的主體，在這個問題上兩類訴訟主體重合，所以在實踐中可能出現公、私益訴訟一并提出的情況。

（二）訴訟標的角度

從概念出發，公益訴訟著眼于社會的共同利益，相應的私益訴訟則以“私人利益”為導向，故可知其主要區別在于公、私益的訴訟目的。

二者的聯系上，公共利益是社會公眾的普遍利益，社會是由公民作為個體所組成的，所以公共利益可以被看做是私人利益的相互妥協、協商后的復雜結合，公共利益產生于私人利益，與之聯系緊密，但卻又不同于任何私人利益。

（三）訴訟功能角度

傳統的私益訴訟是適格主體在個人合法利益正在受到侵害或是已收到侵害后而提出的，更多的是一種確認、給付之訴，具有事后性，目的在于恢復原狀和賠償損失。凡訴訟均有事后性的補救功能，環境民事公益訴訟也不例外。

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在具有私益訴訟事后性的補救功能上，增加了事前預防的功能，因為公共利益是社會所有人的利益，一旦受損后果嚴重，所以法律規定公益訴訟并不以公共利益受到實際損害作為訴訟的前提，而在公共利益可能遭到損害時方可提出，起到防范于未然的積極作用。

（四）法院職權角度

法院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國家機器，在環境民事公益訴訟中應當有更廣闊的職權，以便其積極地行使司法權。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涉及公共利益，為了更好地保障個人利益自覺地讓位于公共利益，通過加強法院的職權，限制個體的訴權的方式來達到平衡。私益訴訟則不同，私益訴訟的訴訟目的在于維護普通平等個體之間受損的權益，其標的是私人合法利益，如何處分并不影響或幾乎不影響他人利益，則公民享有完全的訴訟處分權，只要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一般不受法院干涉。

與私益訴訟相同的是，我國并非當事人主義，法院在訴訟中占據主導地位，無論公益或私益訴訟，法院的影響力都是主導性的，法院在訴訟過程中的基本職權和其訴訟地位是固定不變的，只是在環境民事公益訴訟中職權和功能性，由于其訴訟目的的特殊性而得到了一定量的加強。

（五）訴訟程序角度

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在我國仍是新興的訴訟模式，仍舊有法律的空白點，在法律的程序方面并沒有太多的依據和文獻；私益訴訟作為傳統的訴訟模式，已有百年歷史，放眼世界，不同法系和國家都具有良好的訴訟模式和程序。

在適用程序方面，環境民事訴訟以普通程序為主，很少涉及其他程序，但在具體操作上因其涉及公共利益而具有一定的特殊性；相對于私益訴訟來說，私益訴訟的程序較為完備，有簡易程序、小額訴訟程序、特殊程序及非訴程序等以保障當事人的利益。

根據《問題解釋》第六條規定，環境案件的復雜性和專業性決定了其不直接由基層法院管轄，而是由中級法院直接負責。相較于私益訴訟，基于其自身的普遍性，主要管轄法院為基層法院。

在舉證責任方面，法律規定民事環境公益訴訟并非傳統的“誰主張，誰舉證”方式，而是適用于舉證責任倒置，即由被告一方負主要證明責任，若被告無充分證據證明，則推定被告無法證明。

在受償順位方面，根據《問題解釋》第二十九條規定，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賠償順位后于私益訴訟。

3 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完善的影響

（一）法律完善的角度

《問題解釋》將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主體從行政機關、社會組織拓展到間接利害關系的公民個人，一方面明確了訴訟主體，極大的擴展了訴訟主體的范圍，將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緊密結合，公民所提出的訴訟請求既可以得到相應的關注，又能間接滿足個人訴求。依據受償順位的規定私益訴訟優先，則極大的提升了公民提出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積極性；另一方面，主體范圍的擴大與明確是對我國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法律空白的填補，也對法律實務起到指導作用。

主體的增加也會產生一定的消極影響，由于我國公益訴訟類法規的單調，環境民事公益訴訟與一般私益訴訟又存在較為模糊的界限，外加公民個人的法律素養參差不齊，為了極力爭取自身的訴訟利益的最大化，可能有意無意拓展其權利的深度及領域，濫用公權力，擠壓私權利，為此難免會出現“濫訴”的現象，這就需要在法律上繼續完善民事公益訴訟具體的規定與標準。

（二）制度功能的角度

事前預防性是公益訴訟的特點，環境民事公益訴訟也不例外，原環境民事公益訴訟主體僅限于行政機關和社會團體，一方面是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數量不斷增長，另一方面是行政機關等的數量和自身性質所限，無法很好地發現訴訟事由、及時提出訴訟請求和完成訴訟任務，形成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功能盲區。

但隨著主體擴展至公民個人后，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數量必將大幅度增長，公民對發現環境污染和損害事件的敏感度也將隨之增強，人人都是檢察官，人人都有監督環境污染行為的權力和動力。一方面，公、私訴訟的一并提出，既節約了訴訟的成本，也增進了公民在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主人翁意識，極大的提升了訴訟效率；另一方面，相較于未拓展之前的主體，公民主體訴訟的監督效果更佳，預防性的增強，可以防范于未然，避免自然環境遭受不必要的損害，且在事后補救和恢復方面可以更及時。

（三）受償順位的角度

在環境民事公益訴訟主體未拓展至個人之前，個人有關環境的私益訴訟與公益訴訟是分開的。相較于公益訴訟，私益訴訟的關注力度小，訴訟周期較長，賠償金額少，更重要的是個人有關環境的私益訴訟賠償僅針對個人，環境所受的損害并未得到正視，所以在個人有關環境的私益訴訟問題中形成了環境賠償真空，這是對環境污染者罪責的放縱。

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主體拓展至公民個人后，打破了公私訴訟分立的局面，將公益訴訟和私益訴訟在一定程度上連接起來，公民提出訴訟后能受到更大的關注、得到更及時而足額的賠償。《問題解釋》的發布，從法律上明確了私益訴訟先于公益訴訟的受償順序，一方面有利于提高公民訴訟的積極性，另一方面也填補了環境賠償的真空狀態。

（四）既判力的角度

早期我國環境公益訴訟一般不涉及環境私益訴訟，二者關系在法律條文中也無明確規定。原法律條文中要求提出公益訴訟的主體須有直接利害關系，并對主體進行了嚴格的限制，公民等無訴權的適格主體只能作為公益訴訟特定主體的附屬部分，無法參與實際訴訟。所以在法律實踐中，法院通過既判力的片面擴展理論作為解釋手段，以保障其他無起訴權但適格的訴訟主體的基本權益，即適格主體勝訴后，其他附屬性主體將獲得等同于勝訴主體的地位，并得到相應的賠償。

根據《問題解釋》第二十八條，一般訴訟主體在同一環境訴訟案件中的訴訟條件和既判力擴展有了明確的法律依據。在公益訴訟已提出的背景下，一般訴訟主體既有提出自身不同的訴求的權利，也享有無需舉證便可獲得勝訴權的既判力規定，從這個角度來說，新規定擴大了既判力的范圍。

4 結語

《問題解釋》的頒布進一步明確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主體，并圍繞該主體的拓展在一般關系和受償順位方面做出了部分相配套的規定，明確的法律條文，對于理論和實踐來說具有重大的指導意義。但隨著訴訟主體的擴大與深化，因“濫訴”所引發一系列抑制訴訟主體、拉長訴訟周期的問題，在我國環境公益訴訟仍缺乏相應的配套規定下，可見我國公益訴訟制度仍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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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唯（1992—），男，漢族，福建泉州人，華僑大學法學院2015級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