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里的珍珠

張睿誠

橘紅色的燈光在街上弄影，街邊偶爾有幾個閑人溜達或流浪貓狗亂竄，幾間小店的門半遮半掩，主人家的呢喃笑語或高或低地從里面逸出，小酒吧里傳來了玉置浩二的鋼琴曲，一切都是那么安靜、祥和……氤氳著“冬日的暖意”。

唯有街邊的那一角，泛著青白色的冷光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我們小區的傳達室。

那里有一位年過五旬的門衛大爺，他現在似乎睡著了，一頂黑色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臉，他的身體別扭地窩在安樂椅上，腳搭在桌子上，因為這樣才能勉強“躺下”。

我的心像被什么莫名地蟄了一下，開始仔細打量起了里里外外的家當：在不到兩平米的地方，老舊斑駁的一桌一椅，一個滿是歲月痕跡的微波爐，幾個褪了色的暖水瓶，便再無其他。這樣的光景，生活只怕就難熬了。

而今正值冬天，這也夠冷啊！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這時，只見他裹好棉大衣，拿起手電走了出來，看樣子是要去夜巡了。

他剛一出門，鼻尖就倏地變得通紅，口中呼出的陣陣白氣，被寒風吹得四處飄散。只見他動作僵硬地把拉鏈拉上，關好門，哆嗦了幾下，腦袋瑟縮，就轉過身來打算去夜巡。當他瞧見我時。布滿褶皺的臉上泛起了孩子樣的笑容：“呵，這么冷的天還去夜跑？”我點點頭，他瞧見了我手上的可樂瓶子又笑道：“才跑完，不能立即喝冷飲，對身體不好，我這兒有熱水，給你倒一杯吧。”我擺擺手道一聲“打擾了，再見。”便向家走去。“慢點，小伙子……”身后，寒風傳送來他那略帶沙啞的叮囑。

第二天，在家正沉浸于書香之中，一陣鏗鏘有力的敲門聲卻打破了這份寧靜，頗為不悅的我走過去打開門：啊，是他！

他的臉上溢出了笑容：“沒打擾你休息吧？”我連忙擺擺手。他似乎松了口氣般：“那就好，你看你多粗心，昨晚取東西車庫鑰匙又忘拔了吧？我在樓下守了半天沒瞅見你，就打算一早給你送來……”我連忙道謝，內心卻是滿滿的愧疚，先前他就曾為我家守了一夜電瓶車，這次又因為鑰匙苦等了這么久，一大早又趕著送來……

接過鑰匙觸及到他那雙大手，老松木般，冰冷、枯瘦、皸裂……硌得我手疼，可卻讓人莫名地感到一股強勁的力量。

今晚，又一次走過傳達室，看見他“躺”在里面，不禁想起這些年，幾千個這樣的夜晚，他都是孤獨地蜷縮在這里。任歲月花開花落，世事變遷，唯一不變的是他默默的堅守。

想著，想著，身后傳來了開門聲，手電筒的光芒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他就像一顆落入世間的珍珠，蒙上塵埃，但誰能否認，塵埃下，那顆珍珠正熠熠生輝，光澤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