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記

南瓜有喜氣，近來心情頗晦暗，想寫寫南瓜，讓心情明亮一點。是不是因為顏色，所以有喜氣。我想即便從外形上說，南瓜亦帶喜氣的。

我喜歡圓圓的南瓜，像車輪，歲數還小的時候，扛不動它，只能推著滾，仿佛滾鐵環。

長形的南瓜像冬瓜，我不喜歡。我愛物，有時僅慕其形，正如有人愛女人，只在乎外表。孔子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夏天的黃昏，從路攤買一只大南瓜回來，削皮切成塊，同糯米一起熬粥，仿佛品嘗一段過往歲月，懷舊感頓生。

從小就喜歡吃南瓜，味覺的質樸與嗅覺的清香，時至今日，猶感覺是莫大享受。祖父生前曾告訴我一個故事，說某少年聰慧異常，苦于家貧，不得入學，聽聞杭州人丁敬學問了得。少年想拜其為師，于是背幾個大南瓜，送到丁門。大家一看都樂壞了，說你這也太寒磣了吧？而丁敬欣然受之，當場剖瓜熬粥，招待少年，留他在館內讀書。

這樣的故事有人情味。人情味是天下至味。山珍之味，海鮮之味，五谷之味，蔬菜之味，瓜果之味，通通不及人情有味，人情味是天下第一美味。

南瓜是好東西，嫩時有嫩時的吃法，做菜，清炒南瓜絲，堪稱餐桌的齊白石小品；老來有老來的吃法，南瓜粥、南瓜飯，可謂桐城派老夫子古文。

時間還不夠老，如果是深秋，早晚無妨，切幾塊老南瓜，摻糯米紅棗一起熬上半個時辰。瓜入米粒，恍恍惚惚如靡，米粒迷離，紅棗之味扶搖鍋上，最是曖老溫貧之具。如果是天寒地凍，三五個親戚朋友圍坐一桌，捧著粗瓷大碗，喝著南瓜粥，佐以醬姜一小碟，咸菜若干，縮頸啜食，霜晨雪早，得以周身俱暖，此亦人生之情趣也。

伊吃南瓜，喜歡將南瓜洗干凈切成小塊放在電飯鍋上。飯燒好了，南瓜也熟了，味道很不錯。魏振強兄用南瓜湯下面條，據說滋味一絕，我沒吃過，錄此存照。

南瓜在老家被稱為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