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
總在不經意間,想起已故多年的他,就像思念一個已故的親人,或是朋友。
他家與我家相隔一趟房,不足百米。碰面,我從來都熱情地稱他為李叔,其實,我和李叔沒絲毫血緣關系。對我,李叔只是同住在小鎮上的一個鄉鄰,他是一個老中醫,腦子里珍存許多特別管用的成方子。李叔行醫看病一般是在家里,也有大慶等許多外地人,開轎車把他請到家里為親人治病。李叔家里也不掛牌子,但鄉親們有啥久治不愈的頑疾,都會去找他。
最初與李叔接觸,是因為我不到一周歲的兒子身患黃皮瘡。當時,我家住文化鄉永利二隊,還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兒子被妻子待弄傷熱了,放在熱炕頭,大厚被把孩子焐了一身黃皮瘡,久不見好,妻子猛然想到鎮里的他。
那時,他也就60歲上下,個子不高,清瘦,眼睛上卡著花鏡。我也是第一次去他家,我說明去意后,他熱情地示意我坐在一張地桌前,端坐對面的他,在我學說孩子的情況后,他便笑著安慰:“沒啥事,抹上些藥面就好了!”
只見他起身進了光線暗淡的里屋,“叮叮當當”大約一袋煙工夫,便一臉慈祥地走出屋,遞給我一個拳頭大的紙包,說:“回去分七回,每天給孩子的患處涂一次就沒事了。”我問多少錢,他笑了:“不值幾個錢,不要錢了,快拿回去給孩子抹上。孩子疼在身上,大人疼在心上。”
藥面確實管用。孩子好了之后,我和妻子拎著罐頭和水果去答謝他,他有些急了,說為了孩子,給配點藥面,算是他積德行善了,讓我們把東西拿回去給孩子吃。告訴我們,別見外,有事盡管找他。這以后,我便對他格外親近,也從此改口叫他李叔。
轉年秋天,分家單過,考慮妻子上班的便利,到鎮里定居。有了以前的溫暖鋪墊,這回和李叔又做了鄉鄰,一放假,我便去李叔家閑聊。李叔也很愿意和我聊天,他總是結合病例,跟我介紹一些常見病的處理辦法,我有時也會掏出紙和筆恭敬地記下來,并發一句感慨:醫學小常識真應該知道一些啊!
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我在教師內招轉正培訓期間,妻子得了慢性闌尾炎,家里沒錢吃藥、打針或者手術以防后患。我去找李叔,他給配了藥面,只喝兩包就好了。給錢,李叔說啥也不要。沒用手術,甚而沒用打針買藥,居然好了,現在都20多年了,從來沒再犯過。這真不可思議,簡直就是奇跡。
前些年,妻子感冒咳嗽,吃藥不見效。妻子懷疑肺部有問題,我帶她到醫院拍了片子,醫生看了片子后說妻子得了肺結核。來家后,妻子整日以淚洗面。
我求李叔給看看,他拿起聽診器聽了聽,又看了看片子,一錘定音:“這是什么肺結核?只是氣管感染。”安慰說堅持吃些消炎和管咳嗽的藥就會沒事了。妻子頓時開晴了,我依據他給開的單子,去醫院買回藥片子服下,果然沒幾天就痊愈了。
后來多次去醫院就醫遭到冷遇后,我對現在的一些效益型醫院的醫生們都有心理上的抵觸了。你想,有病本來就承受著折磨,去看病,動不動就讓你做這個檢查那個檢查,一場檢查下來后,動輒打點滴、住院治療,小病大治,白花高額費用不說,一些醫生還會云山霧罩,邪邪乎乎,讓病人承受心理折磨。這分明是醫德的嚴重缺失,說是強盜在謀財害命也不為過。
醫病收錢,當然天公地道,但要取之有道。“醫者父母心”,作為醫者,對病人要有一顆慈愛之心,就像我身邊的這位老中醫李叔那樣。患者不敢求醫者好施,但起碼醫者要樂善,哪怕只給患者一些口頭上的安慰也好。
李叔治愈了無數鄉鄰的病痛,大都是無報酬的治療。這也使他在去世七八年后,鄉鄰們還深深地記著他,念著他的好。當我坐在電腦桌前,心懷敬意地敲下一點關于李叔的文字,我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拜祭這位樂善好施并和我心靈貼得很近的李叔。現在我也終于明白,我總在不經意間想起李叔,因為幾十年來,他早已深深植入我溫暖柔軟的內心。
李叔叫李清林,在老家那一帶,有著響當當的名望。
責任編輯: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