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玉田
上個世紀的60年代初,就連吃一碗陽春面,都被看著是極為奢侈的事情。而那時候,卻能夠得到一位朋友的相贈,所贈之物,竟然是一把“國光”牌子的口琴。
雙手接下口琴的那一刻,表面上連連輕言感謝,可是內心的那種欣喜若狂,今天的你,肯定無法想象。
彈指一揮間,我的人生已經走過了幾十個春夏秋冬,而那把口琴始終跟隨在我的左右。從簡單的“索拉索來,哆啦哆”,然后是《東方紅,太陽升》,再后來《社會主義好!》接著又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一直到《春天的故事》、《今天是個好日子》……從單音吹奏,到技藝日漸熟練,吹出了伴奏的倚音、回音和顫音,打出了節奏。
“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無為自得,內心一旦進入了玄妙之境。“大音自成曲,但奏無弦琴。”那一刻,便是天地合鳴,天籟在心,如醉如癡的程度;喘氣粗重,動作協調,不再掩飾也不在意。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奢望過要達到什么吹奏水平,純粹屬自得其樂。所以,若干年以后,我上過多少次舞臺,當過主持,拉過二胡,也演過樣板戲,擔過角兒,就是沒有一次登臺演奏過口琴。
那是我的被隱蔽了的秘密武器,我和它的私密空間——只屬于“孤獨”那兩個字。我們相濡以沫,我們耳鬢廝磨,抑或達到了通暢爽朗的狀態,那是對內心的平衡和寄寓;抑或觸碰到我內心一些柔軟的東西,瘋狂不羈,毫不掩飾自己的一腔激情。
“月上樹梢頭,眾鳥歸林時”,多少個深秋的夜晚,從世俗塵囂中走出,帶著一身倦意,來到靜謐的田間或河畔,這就是那個“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一個人的“田園”。如“委懷在琴書”,琴聲即心曲。陽光下,那是公眾的,只適合于“奮發進取,建功立業”那樣的告白。而月色,清光冷影,聽得到琴中的音符,那是流淌著的內心的聲音,年年如此,每每如此,直到“曲罷秋夜深”,琴聲中傳遞出了磊落和從容。
唯有到了這個時候,才足以映襯出一個握琴人的果敢與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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