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朝陽 黃國明 吳賢賓 周建志 劉佳照



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要“提高海洋資源開發能力,發展海洋經濟,保護海洋生態環境,堅決維護國家海洋權益,建設海洋強國”。當前,由我國倡議的“一帶一路”戰略正在串聯起富饒大海上的“朋友圈”。從太平洋經南海,過印度通歐洲,“藍色經濟”已成為我國經濟發展新的增長點。
勾畫中國夢的藍色調
我國古代很早就開始開發和利用海洋,創造了燦爛的海洋文明。特別是在唐宋至明初期,開辟和拓展了海上絲綢之路,海洋貿易日益繁盛,成為當時全球最強大富裕的國家之一。但15世紀以后,西方開始放眼全球主動獲取“海權”,而中國則趨于保守,拘泥于保九州的被動“海防”,最終成為西方列強侵略的目標。可以說,中國的國門是從海洋方向被西方列強打開的。
歷史充分表明,背海而弱、向海則興,封海而衰、開海則盛。國家主席習近平指出,海洋在國家經濟發展格局和對外開放中的作用更加重要,在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中的地位更加突出,在國家生態文明建設中的角色更加顯著,在國際政治、經濟、軍事、科技競爭中的戰略地位也明顯上升。這些重要論述,體現了更加寬廣、更有高度、更富眼光的海洋觀。在我國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個時期像今天這樣認識海洋、重視海洋、經略海洋。
然而,經濟重心沿海化、資源海外化、通道海路化,既是我國經濟快速發展的條件,也在成為制約我國安全和長期穩定發展的重大瓶頸。近年來,美國軍方提出了一系列針對我國的戰略構想,如空海一體戰、離岸封鎖、抵消戰略等,都是根據我國經濟沿海化、海外化、海路化的特征,量身定做的軍事對策。據美國一些智庫的研究報告透露,美國軍方曾多次演練封鎖中國海上航路。沿海化、海外化、海路化的“三海問題”,正在成為我國安全和發展的“海洋安全困境”。
要解決這一安全難題,我們除了要積極發展海上力量,努力維護中國的海權,還需要有更長遠的戰略設計。也就是要從更為宏觀的國際政治角度認識經濟過度沿海化、海外化的戰略隱患,改變國家重心過于靠海的不利地位;要加強亞歐大陸的通道建設,通過使用現代交通技術的進步,開辟和建設能夠滿足中國長期發展和應對海上安全需要的陸路通道。
提出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并不是完全針對海洋安全困境的對應設計,卻為我們擺脫海上安全困局提供了重要的戰略路徑。加強通道建設,實現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是一帶一路戰略構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此舉可以極大改善我國的戰略態勢。同樣重要的是,陸路通道的建設,可以避開與海上霸權國家的正面交鋒,這是戰略上的避實就虛之舉。對馬漢思想繼承者的霸權國家來說,海權不可分割是基本的戰略原則。在要么全占、要么全丟的零和博弈中,即使不考慮海上軍事力量的對比,僅從兩洋國家與海陸兩棲國家的地緣因素,中國就難以占據上風。然而,我們是海陸兩棲的國家,中國可以背靠昆侖山,面對太平洋,可以倚陸向海。從地緣角度看,中國雖無兩洋之利,卻有陸海兩通之便。在亞歐大陸的內陸,中國占據著海洋國家難以企及的地緣優勢。內陸是海權國家的軟肋,卻是我們的強項。當然,要建設和運行陸路通道一定會存在著許多困難,但和與虎謀皮式的海權爭奪相比,這是對中國勝算更大的博弈。
從長遠看,建設陸上通道,實現大陸國家之間的緊密合作,有利于打破以海上霸權為核心的現代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禁錮,為處于全球化邊緣地帶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尋找一條新路。一條不受海上霸權制約的資源和制成品通道,可以讓“窮國”之間形成互聯互通、互助互利的紐帶,在發展中國家之間形成合作之網,讓總是以發達國家市場為中心的世界經濟活動發生轉向,改變目前世界體系已經固化的中心—邊緣等級結構,為促進更加公平世界的出現,創造歷史條件。
福建全力打造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核心區
福建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起點。在綿延千年的海外交流史上,泉州港、福州港、漳州港都對“海絲”發揮了重要作用。當前,在國家“一帶一路”戰略引領下,福建再次“揚帆起航”,駛向更高目標,全力打造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核心區。
古時,沿著海上絲綢之路,數以萬計的古代阿拉伯人帶著香料、藥物和各種珍奇異寶來到泉州,又從這里把中國的絲綢、瓷器、茶葉等商品運往西方。中國人也沿著這條海上絲綢之路下南洋甚至遠赴歐洲、非洲。目前,旅居世界各地的閩籍華人華僑共有1200多萬人,其中80%集中在東南亞。
這些歷史都讓福建在“一帶一路”戰略布局中具有天然的僑力資源優勢,福建與東南亞的聯系明顯增多。
文化為紐帶,經濟求互惠。福建在融入“一帶一路”戰略中,尤其注重經貿合作。通過不斷創新合作方式,福建經濟元素開始在“海絲”沿線國家“閃耀”。據海關統計,2016年上半年,福建省對“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一帶一路”國家)進出口貿易值1617億元,同比增長8%,占同期福建省外貿進出口總值的31.8%。
作為全國第二大僑鄉,福建擁有海外華僑華人1500多萬人,其中東南亞地區占78%。在“海外福建”建設方面,福建努力做好“僑文章”,重點打造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道路連通的重要節點、貿易暢通的前沿地區、貨幣流通的對接平臺、政策溝通的重要窗口和民心相通的重要紐帶。
“閩越之境,江海通津。帆檣蕩漾以隨波,篙楫崩騰而激水。”這段《恩賜瑯琊郡王德政碑》中的文字,描述的是1000多年前閩王王審知開辟甘棠港的情形。如今,瀚海之中,征帆相接,“新福建”與“新海絲”攜手,揚帆起航。
拓展休閑“海文章”
船舶工業及海洋工程業、海底資源開發、海洋可再生能源業、海洋生活與海洋休閑……在“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海洋事業面臨著巨大的機遇及發展空間。尤其是在海洋經濟領域,我國沿海地區及其腹地通過海洋經濟帶,與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各國形成緊密聯系,這將釋放出巨大的經濟需求。
《全國海洋經濟發展“十二五”規劃》設定了北部、東部和南部三個海洋經濟圈。我們通過調研分析認為,隨著“一帶一路”戰略的全面鋪開,應重新審視我國海洋經濟的新空間。比如東亞—東北亞方向,鑒于日韓兩國簽證政策進一步放寬、中國民眾出國游繼續升溫,東亞區域的游輪業以及相應的港口設施、住宿和服務行業發展未來極為可期。又如東南亞及印度洋方向,依托于相對較為可靠的政治保證,我國資本可以考慮一些過去難以接手的項目,如為群島國家提供島嶼間交通綜合解決方案、島嶼綜合開發利用解決方案等。
海洋不只是人類經濟的通道,也不只是海運等活動的載體,其本身的經濟價值隨著“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而進一步凸顯。過去,海洋產業所謂的“國際因素”,可能更多限于進出口貿易。而今天,海洋產業正在成為我國“走出去”的拳頭,成為推動對象國基礎設施建設和工業化進程的重要助力。從為沿線國家提供風力發電、供電解決方案,提供船舶工業特別是修船業的技術及產能轉移,到利用遠洋漁業獲取漁產品、大力發展海水養殖業,再到通過旅游觀光、造船、港口等行業交流柔化、促進雙邊政治關系發展,海洋經濟蘊含著許多尚待挖掘的開發潛力。
也要看到,發展海洋經濟既要面對經濟領域本身的風險,同樣可能面臨國際關系及政治方面的挑戰。一段時間以來,美國、日本、東南亞部分南海主權相關聲索國,對我海上正常經濟活動采取的是抵觸、反對甚至敵視的態度;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途不少國家,仍存在政權更迭造成的社會動蕩、極端勢力及恐怖主義影響、海盜等諸多政治及非傳統安全風險;隨著資本“走出去”步伐加快,我國政府相關職能在部分地區沒有及時跟進,也在無形間加大了經營風險。發展海洋經濟,除了開發性金融服務的支撐,目前還急需政治、外交層面的“保駕護航”。
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未來陸地經濟與海洋經濟將更加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陸海統籌”、“走出去戰略”必將成為我國發展海洋經濟的新趨勢。用傳統的“陸”、“海”分離眼光觀察世界,將陸上與海上的資源投入分散開來,并不利于海洋經濟的發展。
因此,無論是制定海洋經濟總體規劃、提出“陸海統籌”的具體規劃方案,還是為海洋產業“走出去”提供全面的公共服務,抑或是加強自身海外力量建設與國際合作,海洋事務主管部門都應當在“一帶一路”的總體布局下,充分發揮自身優勢,不斷提升海洋經濟管理能力,強化公共服務功能。讓“走出去”的項目既推動對象國的現代化,又為國內相關產業帶來穩定的長期回報,從而真正推動海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中國海洋力量面臨全新轉型
新中國海軍,走過了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發展歷程,到現在也有了航母,有了核潛艇,有了遠洋艦隊。但從本質上講,仍是照搬模仿的產物,也仍屬于“傳統海軍”,尚不是一支產生于中國人自己關于海洋、海權和海軍的革命性原創思想的海上力量,尚不是一支與中國今天的世界大國地位和海洋利益完全匹配的“海權海軍”。
有沒有一整套從對歷史和當今世界的全面思考中誕生出來的革命性海洋思想,對于海軍的發展意義重大。因為照搬模仿永遠是被動的、亦步亦趨的,甚至難免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而只有強大的革命性思想才是真正的原動力,才可能持續地釋放能量,推動一波接一波的創新,并長期保持領先。
今天的中國海軍,從裝備實力排行上講,已相當靠前,至少在針對美國海軍控制和進入行動的“反介入”能力方面,已不是弱者。但在走向藍水、走向大洋、走向全球的道路上,依靠什么樣的新思想引領前行、照亮方向,似乎仍然是個問題。
在最現實的層面上,如果說中國為了自身的“核心利益”,必須在中國東海、南海、臺灣海峽等海域實施“反介入”軍事戰略,那么,同樣道理,隨著“一帶一路”計劃的展開,“核心利益”范圍擴大,中國也終將要在孟加拉灣、印度洋、波斯灣甚至地中海等海域實施某種防御性的軍事戰略,最低限度也是反封鎖、反阻斷和反控制戰略。
應該承認,中國海軍近年來“走出去”的步伐不可謂不大,“經略海洋”的戰略轉型也不可謂不快。但相對而言,仍落后于中國成為世界大國的崛起速度和中國對于世界體系和海洋通道依賴程度加大的速度。
這個巨大的安全缺口,不是可以靠“和平發展”、“新型關系”、“互惠互利”等外交說辭就能堵住的。面對完全不設防的港口和通道,大至霸權國家,小至恐怖組織,任何一個敵對勢力都可以輕易實施武力封鎖;而中國海軍方面,如果在遠離岸基支援的萬里之外實施海上反封鎖、反阻斷和反控制作戰還沒有準備、沒有預案,這將意味著什么?
當然,中國的軍事戰略屬于防御型現實主義,長期對外宣稱不主動進攻、不尋求霸權,雖然展開了“一帶一路”這個大布局,但堅持強調這是合作框架,不會采取經濟未動、軍事先行的強硬方式。但如果有人就是要把合作扭成對抗呢?就是要搞零和競爭呢?
無論如何,“一帶一路”已經開局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從現在開始,中國的國家利益將越來越多地依賴“一帶一路”的布局,越來越多地依賴這個地理范圍所涵蓋的、極其復雜的外部環境,越來越多地依賴沿線國家的“五通”效應,這樣的形勢,對中國海軍以及中國海權的建立來說,不是一種剛性的戰略需求嗎?
從這個角度看,“一帶一路”計劃的展開,已經形成了對中國海軍的一種倒逼,不管中國海軍既定的發展戰略如何,處在哪個階段,都需要加速轉型,盡快向更為實際的目標接近,為更為現實的目的提供可用手段。
保護海洋權益是當務之急
作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的中國,其對外貿易90%是通過海上運輸完成的。海關統計數據表明,自2006年起,中國對外依存度就一直超過半數。相比之下,美國、日本、印度和巴西4國的外貿依存度在30%左右,法國、英國、意大利和俄羅斯等4國低于50%。中國遠洋船隊和海員隊伍的規模為世界最大,每年航行于中國沿海的船舶達400多萬艘次。對于世界許多貿易大國來說,中國依賴海上貿易的程度更高。
如今,維持海洋領土主權已日益成為中國興起的挑戰。隨著全球資源供應日漸緊張,資源消耗日益加大,資源豐富的中國臨近海域也成為了國際領土爭端最為激烈的地區。除渤海外,黃海、東海和南海都需要按《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與鄰國進行劃分。
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一個國家的專屬經濟區是從該國大陸架延伸200海里范圍內,或兩國之間正中線的范圍內。中國大約有12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國土處于爭議中。
一種觀點是東海大陸架是中國陸地的自然延伸,因此,面積77萬平方公里的海區中應歸中國管轄的為54萬平方公里,但是日本提出的觀點是中日兩國是共架國,要求按中間線劃分海域,中日之間最寬間隔為360海里。按日本的觀點,日本與中國有16萬平方公里的爭議地區。
很明顯,中日兩國對專屬經濟區的概念采用不同標準。在黃海,中國與韓國和朝鮮也存在著18萬平方公里的爭議海區。在南海,中國也與越南、馬來西亞、菲律賓等鄰國有著關于南沙群島的領土糾紛。
遠洋貿易、海洋資源開發和海洋經濟活動都需要一支強有力的海上保護力量。而中國海洋軍事力量的興起必然帶來前所未有的地區性及全球性地緣政治的轉變,同時也對中華民族提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全球挑戰。
從海洋大國變成海洋強國,不僅是對歷史緬懷或是認同,也是中國未來發展的必由之路。從經濟實力、科技水平,或是國家、民族的決心上,中國具備了許多條件。不過我們必須看到中國面臨的許多挑戰。
建設海洋強國的措辭無疑加劇了中國鄰國以及美國對于中國將如何處理多起領土糾紛的擔憂。軍備的擴充也將面臨更大的國際壓力。十八大政治報告正式向世界宣示中國將要發展成為海洋強國的誓言已經引起國際社會、政商學界的廣泛爭議,成為近日國際政治論壇的又一爭論議題。
中國南海領土紛爭問題也存在隨時爆發沖突的可能性。所以,中國的發展戰略已經牽動亞太地緣政治,甚至全球地緣政治變局。
成為海洋經濟強國,已是當今世界發展的趨勢。中國提出建設海洋強國無疑是民族復興藍圖中不可或缺的關鍵部分,對于現在的中國而言,建設海洋強國的重要性、能力與決心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一點是,中國如何在這個博弈愈演愈烈的國際社會上找到一條最為適合的海洋強國發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