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里來了賀龍軍長

楊政權

今年是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貴州作為紅軍長征的重要途經地，發生了以遵義會議為標志的許多重大歷史事件，對整個長征乃至中國革命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黨和紅軍長征在貴州期間，不僅實現了中國革命的偉大轉折，還創造了燦爛的軍事文化，留下了偉大的長征精神和寶貴的文化財富。

本期，我們重溫紅軍途徑貴州的故事。從這些故事里，我們可以得知：在兩年的光陰里，是什么使紅軍將士能夠以劣勢的兵力和裝備沖破十幾倍于己的國民黨軍堵截最終到達勝利的彼岸；是什么使各路紅軍能夠在鳥盡人蹤滅的惡劣自然環境中，克服饑餓、寒冷、傷病等超越人類生存極限的困難，闖出一條生路；又是什么使中國革命轉危為安、由頹勢走向興盛，并點燃起中華民族復興和解放的熊熊火焰……

坐落在貴州省級風景名勝區龍鰲河畔的岑鞏縣水尾鎮大樹林村胡家鋪，是一個侗族聚居的自然寨子，這里沃野良田萬畝，民風淳樸。

1936年1月8日至9日，由賀龍、任弼時率領的紅二軍團一萬二千多人進駐水尾鎮。軍團司令部設在胡家鋪胡春生家。在短短的一天一夜里，賀龍和他所率領的部隊與當地群眾結下了魚水深情。80年來，當地群眾一代又一代地傳誦著那一個個感人的故事。

紅軍進駐胡家鋪

1936年1月8日，下午5點鐘剛過，村寨里就升起了裊裊炊煙。大娘、大嬸們又在開始準備一天的晚餐了。

村頭的田間小道上，大伯、大叔們牽著自家的牛往家里趕。

“大家快跑啊！紅軍來了，紅軍來了……”

當晚，紅軍到達胡家鋪之前，村民由于聽信了當地土豪劣紳們的欺騙宣傳，說什么賀龍的隊伍殺人不眨眼，慣于打家劫舍，是共產共妻的妖魔鬼怪……加上當地群眾又不了解紅軍，紛紛躲藏到附近山上的樹林里，村里只留下少數幾位來不及轉移、老弱病殘的老人。

黃友滿父子是當時胡春生家請來做木匠活的手藝人。因為是窮苦人沒啥錢物，父子倆橫下一條心，也就沒有跑。

據岑鞏縣委宣傳部原副部長、人稱“思州通”的黃透松老人介紹，1983年，他與時任該縣縣委辦、黨史辦主任于南榮，縣委辦從事黨史研究的工作人員陳守金三人去采訪黃友滿父子。“已是下午6時許，紅軍一支隊伍來到水尾鎮胡家鋪駐扎下來，軍部的幾位報務員，把無線電發報機設在隔壁的胡春生家里，天線就掛在門口的兩顆古樹上。”黃友滿講述了賀龍當年進駐胡家鋪時的情景。

黃友滿說，村民輪流值班守候在村頭，發現情況不妙及時向村里報告，以方便群眾及時轉移到隱蔽的山洞或叢林里躲藏起來。在那個戰亂頻發、動蕩的年月里，這是村民用來躲避戰亂、匪患之苦的良策。

賀龍在胡春生家辦公

群眾轉移剛剛隱蔽起來后，大隊紅軍就趕到了。紅軍沿水尾鎮新場、大樹林、后頭林、塘坎上、尖坡、鄭家灣、胡家鋪、新屋、老灣、中灣、王家林、馬家寨、葉家寨等10余個村寨駐扎。其中賀龍率領的前衛部隊進駐胡家鋪。

隊伍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特別引人注目，進進出出的紅軍都叫他“賀軍長”。他們不時向他敬禮，報告情況。他說起話來，既聲如洪鐘，又簡潔明了：“行！”“就這么辦！”

據村里健在的老人們回憶，賀龍當年頭戴八角帽，濃眉大眼，滿嘴胡須，叼著一支大煙斗，騎著一匹大騾馬，看上去顯得格外威武。

胡家鋪是一個大約50戶200余人的自然寨，與一代佳人陳圓圓歸隱地馬家寨遙相呼應，地處馬家寨通往古思州府（今岑鞏縣思陽鎮）要道的右翼位置，寨前沃野良田萬畝，民風古樸淳樸。

據當地寨老介紹，他們的先祖也曾是官兵出生。大約在清朝康熙年間，先祖與吳三桂麾下大將馬寶等一起護送陳圓圓隱居馬家寨后，為了進一步保護馬家寨吳氏后人，先祖才在此定居下來。

胡春生家在紅軍到來之前是當地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位于寨子中央，當時是一座新蓋起來的四合院房屋，現在只剩下正屋和左右廂房各一棟，因為賀龍曾經在他家辦公駐扎過，1984年5月，被岑鞏縣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聽我公講，當時誰也不清楚那位嘴里叼著煙桿、留著濃胡子的人就是指揮千軍萬馬的賀龍軍長，大家都是后來才曉得的。”胡春生孫子、70多歲的胡光珍說，“賀龍軍長當晚就住在我家的廂房樓道上，在我家正房左邊里頭那間辦公。”

按照胡光珍所指的房間，筆者走進賀龍當年的臨時辦公室。那是一間大約20平方米的房間，賀龍當年臨時辦公的那張老式條形桌子依然擺放著，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桌子表面上的漆早已被磨光發白了。

賀龍與群眾拉家常

“共產黨所領導的工農紅軍是為貧苦老百姓打天下謀利益的，廣大人民群眾就是咱們的親兄弟。”賀龍得知當地村民躲避紅軍的真實原因后，與黃友滿父子一起親自到附近去把躲避起來的群眾請到胡春生家院子里來。

“今年的糧食夠吃嗎？”“租賃鄉土豪人家的田土一年要交多少租子？”……賀龍詳細詢問寨上糧食收成情況，借與當地群眾拉家常的機會宣傳革命道理，介紹紅軍是老百姓自己的隊伍，動員廣大群眾參加紅軍干革命。

“紅軍對我們十分親熱，不但請我們一起吃飯，還送衣服、鞋子給我們，特別是賀龍軍長，還和我父子倆擺起了‘龍門陣。”黃友滿子說，“賀龍軍長問我愿不愿意參加紅軍干革命，當時要不是考慮到自己與父親相依為命舍不得父親的難處，說不定自己也能像其他的紅軍戰士一樣立下赫赫戰功呢。”

村民踴躍參加紅軍

村民發現，賀龍帶領的這支隊紅軍隊伍不但不殺人，而且對老百姓秋毫無犯，彬彬有禮；對群眾切齒痛恨的惡霸地主，他們還堅決打擊，為民除害，同時打開他們的糧倉，救濟窮苦大眾；群眾送來大米、青菜、白菜、蘿卜什么的，紅軍都付了錢再拿走；對那些孤寡老人，窮困百姓，還幫著砍柴挑水，使他們深得民心。

“賀軍長親自將一件軍大衣和幾塊銀元，送給了村里一個躺在床上不能下床的老太婆。”黃友滿父子說，賀龍軍長真是了不得，不但對人和氣、親切，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我記得很清楚，民國25年，紅軍從水尾胡家鋪出發后進過我家門口的時候，還送了我家兩口盆。”高應東說，臨走時，胡家鋪和周邊幾個寨子19名當地熱血青年參加了紅軍。

夜已經很深了，圍坐在賀龍周圍聽故事的群眾有的依依不舍地回到家中殺豬宰羊為紅軍第二天的早飯做準備，有的甚至沒來得及跟自己的父母說明想法就主動報名參加了紅軍。

據黃透松老人介紹，馬家寨吳三桂后人吳永彩就是其中一位，“當天晚上，剛滿16歲的吳永彩背著父母偷偷來到胡家鋪看熱鬧，通過觀察紅軍官兵的一言一行，明白了紅軍才是窮人自己的隊伍，是為窮人打天下，為窮人謀幸福的隊伍；特別是聽到賀龍與當地群眾拉家常宣傳革命道理后，明白了只有跟著共產黨干革命，人民群眾才能翻身做主人，才能過上好日子。”吳永彩當晚就參加了紅軍。

據了解，吳永彩跟著賀龍的部隊一起經歷了長征到達延安后，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先后在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被派往漢中從事地下工作，因叛徒出賣后入獄，在獄中得到黃新廷等同志幫助越獄成功，回到地方繼續從事地下工作，解放后曾擔任過農會主席、該縣駕鰲區區長等職。

賀龍不肯睡大床

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勢，圍坐在賀龍周圍的熱血青年們紛紛報名參軍。到了晚上睡覺時，紅軍不是睡在農戶的屋檐下，就是睡在農戶房屋過道里的地鋪上。

“當晚，紅軍還把土豪劣紳的豬殺了，開倉放糧食給窮人家，并留下借據。”黃友滿說，那天晚上，他的幾個警衛員，從寨上借來了一張木床，準備讓賀軍長好好休息，他們則在過道上鋪好木板，打了地鋪。

賀龍一看，內心深受感動。待處理完軍部事務準備睡覺時，他召集軍部人員開會，講軍事紀律，一切行動聽指揮，服從命令。戰士們不知他葫蘆里賣什么藥，但都表示一切行動聽首長指揮。賀龍突然把話題一轉，說今晚大家的睡處由我來安排：發報員這兩天身體不適睡床上，我和其他同志全部睡地鋪，這是軍事命令，不許違反。話音一落，他立即解衣鉆入地鋪。他這一招，弄得軍部的人瞠目結舌，無話可說，都只好服從他的安排各自入睡。

紅二軍團兩大主力勝利會師

1月9日拂曉，賀龍率領駐馬家寨一帶的前衛部隊紅4師第12團一萬二千多人的隊伍從胡家鋪出發，途經該縣天星鄉地城、羊橋鄉楊橋街、鄭家屯等地。

10日，紅二軍團主力從羊橋兵分兩路，一路經江口縣橋沖、民和到達該縣平牙；一路由玉屏縣朱家場、楊柳溝到平牙。兩路會合后，經棉花灣、龍家壩駐凱陽。

11日，軍團主力經半溪、板栗坪直逼江口，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奮戰，圓滿完成鉗制敵人的任務，同主力勝利會師。

一路上，紅軍留下了許多宣傳標語，特別是紅軍親民愛民以及賀龍讓床的故事，一直在這一帶廣為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