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的自衛(wèi)

唐蓉

上

許諾燙好一打襯衣，這些應(yīng)該夠他半個月?lián)Q洗的；冰箱準(zhǔn)備了用保鮮盒分裝冷餐、泡菜，冷凍倉裝滿了水餃。簡單的收拾了自己和兩個孩子的衣物，拿上了囡囡最喜歡的布娃娃，和小弟最喜歡的機(jī)器人。

畫了淡淡的妝，穿上黑色的蕾絲連衣裙，頭發(fā)從發(fā)頂編至發(fā)尾，輕輕向上卷起，發(fā)尾系上自己做的酒紅色緞帶蝴蝶結(jié)。身著酒紅色羊絨大衣，帶著淺卡其色的圍巾，黑色絨皮靴子，拎著酒紅色的包，還有無名指上那枚不起眼的鉆戒，散了一點(diǎn)點(diǎn)香水，放好旅行箱便出發(fā)了。

許諾幻想過很多生活的軌跡和場景，卻唯獨(dú)沒有想到她最信任、最依賴的男人，居然也會背叛自己，背叛家庭。

那一通如同驚雷的電話，給她的生活重重一擊。放下電話之后，她控制不住的顫抖著的手，根本沒有辦法開車去接孩子們放學(xué)；準(zhǔn)備晚餐的時候，把鹽當(dāng)成了糖，拿著醬油瓶當(dāng)水用，整整一鍋的紅燒排骨，被丟進(jìn)了垃圾桶。

“囡囡，小弟，媽媽叫外賣吃好不好，媽媽今天把飯燒糊了。”

她顧不上多想，直接叫了KFC，這是平日里他們兩個孩子無論怎么央求，她都不會買給孩子們吃的。

夜深的時候，男人發(fā)微信來說：晚上有應(yīng)酬，晚歸，勿念。

“勿念？是因?yàn)橛腥颂嫖谊P(guān)心你，所以你不需要我掛念。”

編輯好的短信，卻始終按不下發(fā)送鍵，許諾知道，有些事情一旦付出水面，就再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可是到如今，我該怎么辦？

看著熟睡的兩個孩子，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流，跑去衛(wèi)生間，開著淋浴花灑，慢慢的靠著墻蹲下，把頭埋在手臂里，從輕輕的顫抖變成了痛哭。

離婚嗎？怎么舍得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舍得付出了那么多經(jīng)營起來的家？

孩子們上學(xué)的時候，她坐在家里發(fā)呆，她忽然覺得這個家安靜的讓人心慌，鐘表的指針滴答滴答的，她想拿下來狠狠的摔在地上，讓它就此沉默。

到底該怎么辦？指甲深深的陷進(jìn)手心的肉里，因?yàn)槭撸鄹C深陷，原本不胖的身材，看起來有些消瘦。

這幾天她都借口囡囡晚上睡不好，跑去女兒的房間里睡，他回來的時候，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男人的心總是粗的，或者說他們只在乎，他們當(dāng)下想在乎的人或事。

事情總要解決，這樣下去終歸會把自己折磨垮掉。

內(nèi)心的掙扎和痛苦，讓她日夜難安。她不甘心就這樣狼狽的離開，最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為什么要將自己的生活，拱手相讓！

不是周末，未逢高峰，一刻鐘便到了約定的地點(diǎn)——法拉索西餐廳。這是一家喝下午茶不錯的地方，找了個角落邊坐下，點(diǎn)了一杯茶，一邊看書一邊等人。

“你就是許諾。”許諾抬頭，對面站著一位年輕、有朝氣的女孩，不施粉黛，眉目清秀，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垂在胸前，牛角扣的大衣，毛線織的大圍巾，斜挎著一個帆布包，許諾在她的身上，好像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

“我是，請坐，你就是蔣楚兒，幸會。”許諾起身客氣的讓她坐下。

“喝點(diǎn)果汁或牛奶吧，現(xiàn)在的你不適合咖啡或者茶，想吃點(diǎn)什么嗎？”許諾的話語很客氣，聽起來很舒服，完全沒有矯情的意思。

“我沒想到你能答應(yīng)來見我。”蔣楚兒有點(diǎn)不知所措，她想過無數(shù)個見面的可能，兩個人或互潑咖啡，或破口大罵，或干脆就直接動手，然后她會立刻打電話給他，在他趕來的時候，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自然就會偏向自己。沒想到計(jì)劃落空，硬拳頭打在一團(tuán)海綿上，她也沒了脾氣。

她仔細(xì)的端詳著許諾，想象中的許諾應(yīng)該是黃臉婆類型的，是沒有辦法和自己相較的。見了面才知道，許諾舉手投足有一種歲月沉積的優(yōu)雅，女人味十足，端莊穩(wěn)重，身材保持的很好，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很熟悉。

“我沒有告訴他，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會說你找過我。”許諾放下茶杯，看著她說，好像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guān)系一樣，云淡風(fēng)輕的口吻，就像是完全在說別人的事情。

可她內(nèi)心深處，此刻卻是波瀾壯闊，這個女孩年輕，漂亮，有朝氣，眼神里有不服輸?shù)膭蓬^，真的太像了，歲月荏苒，時光不會倒流，如今要怎么辦？

“我想和他結(jié)婚，盡管他從沒說過他會娶我，但我知道他是愛我的，所以請你放手，成全我們。”蔣楚兒的話說的底氣十足。

“想聽聽我們的故事嗎？他應(yīng)該沒有講給你聽過。”許諾像是沒聽見她的話。

女孩不做聲那就是默認(rèn)了，蔣楚兒問過很多次關(guān)于他和他妻子的事情，每次他都沉默不語，什么都不說，越是這樣，蔣楚兒越是想知道。

許諾看了一下表，距離接寶貝放學(xué)的時間還有近兩個小時，輕輕的說道：

我跟他相識8年，結(jié)婚6年，起初我們蝸居在20平的小閣樓，那也是我們的婚房。我們的婚姻我父母并不支持，我不說你也能明白是為什么。可我就是相信他，有他就會有未來，因?yàn)槲覀兡贻p，我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實(shí)現(xiàn)夢想。結(jié)婚第三年的時候，我們迎來了第一個孩子，他很興奮，比我都興奮，跪在我床邊握著我的手說，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你要相信我。我一直都相信他。

他的事業(yè)慢慢有了起色，從打工者變成而創(chuàng)業(yè)者，為了支持他，我辭掉工作一起跟他創(chuàng)業(yè)。慢慢的我們的家也從20平的小閣樓到了200平的大房子，與此同時，我們迎來了第二個小生命，可因?yàn)槭歉啐g產(chǎn)婦，有了產(chǎn)婦并發(fā)癥。

醫(yī)生說：如果大人和孩子只能保全一個，你們選大還是選小？

我那是已經(jīng)說不出話，但是看我的口型就知道，我是一定要保全我的孩子的。

他絲毫沒有猶豫的說：我要我老婆。

他坐在我床邊拉著我的手說：我們有了一個兒子就夠了，我不希望余下的歲月沒有你，沒有你的家就不是家了，求你別離開我。

我那一刻有多幸福，就算真的死去，我都覺得這輩子夠了。

婦產(chǎn)科主任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她說如果提前做剖腹產(chǎn)，可能孩子還有存活的幾率，看我們怎么決定，越往后拖大人孩子越是危險(xiǎn)。

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很幸運(yùn)，自從遇見他，我就是全世界最幸運(yùn)的女人，七個多月剖腹產(chǎn)下一個女兒，因?yàn)椴蛔阍拢栽诒叵渥×艘欢螘r間，隨著女兒慢慢的好起來，我們兒女雙全，家庭幸福，這輩子所有的希望都實(shí)現(xiàn)了。

他事業(yè)有成，人生正當(dāng)?shù)靡鈺r。我知道他很惦記老家的父母，我就自作主張的把他的父母從農(nóng)村接到我們家里，他回來看見老人的時候很驚訝，晚上吃過飯，抱著我說，有我在家，他很安心，他很幸福，很滿足。

我知道你的存在是在我公公病重的時候，婆婆說想讓他兒子趕緊回來，就怕見不到最后一面。

我打電話給他的秘書，問問他的行程安排，看能不能提前回國。

我習(xí)慣了有任何事情都找他的秘書，因?yàn)橛袝r候他在開會或者接待合作方，不方便接電話。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可能是因?yàn)橹皼]有統(tǒng)一好口徑，所以秘書接到我電話的時候，說他已經(jīng)回來了，就在公司，我問他不是去國外一周嗎？李秘書支支吾吾的不做聲，我就知道了為什么，我什么也沒說，就告訴李秘書，轉(zhuǎn)告他：說老爺子病重，想見他一面。

他來的時候，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水味，那不是我用的香水，他神色慌張，我知道他欺騙了我，我沒讓他解釋任何事情。我不想在老人面前質(zhì)問他，更不想在孩子面前指責(zé)他。在老人面前，我要維護(hù)他是個事業(yè)有成，孝順長輩的男人；在孩子面前，我要樹立他是個有責(zé)任心、孝順、顧家的好爸爸，所以我選擇沉默。我想那段時間，你應(yīng)該會拼命打電話給他，他卻不接，因?yàn)樗职忠恢痹贗CU。

我說：這里有我，你放心，我找了我的同學(xué)，老爺子不會有事，你回公司去處理事情，有些事情是不能耽誤的，有些文件必須要你親自處理才行。

我想他是聽明白我的話了，知道我一語雙關(guān)，指的是什么。不然今天我也不會坐在這里和你見面。

因?yàn)榻?jīng)常應(yīng)酬所以他身體不好，喝酒、吐酒，再喝酒，再吐酒，每次回來的時候，都說再也不喝酒了，太難受，太累。我找了各種偏方給他做醒酒湯，還去學(xué)了推拿；老人也在我的照顧下身體慢慢好了起來。

他很優(yōu)秀我知道，我曾擔(dān)心過，如果我的婚姻也亮起紅燈該這么辦？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因?yàn)槲蚁嘈潘瑳]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況且而立之年，事業(yè)有成，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正是你們這樣的小女孩喜歡的對象，對吧？

蔣楚兒看著對面的許諾，這個女人怎么這么沉得住氣，自己的男人出了這樣的事，完全沒有指責(zé)，還在夸他。

“說這么多，有什么用呢，他就是不愛你了，不然他為什么會跟我在一起。”蔣楚兒似乎沒有聽進(jìn)去許諾的話。

“小妹妹，我只問你一句，他可曾整夜留在公寓？”許諾始終如一的表情，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真的不知道她是有怎么樣一顆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

“你連公寓都知道，你跟蹤我們嗎？”蔣楚兒畢竟還是小女孩，論閱歷怎么能敵得過許諾。

“我不屑去做跟蹤這樣的事，有些事時間久了自然就會露出馬腳，我跟他生活這么多年，我也太熟悉他了。不管多晚，他都會回家，因?yàn)椴还芏嗤恚依锒紩幸煌霟釡趶N房溫著，總會有一盞燈在玄關(guān)亮著，總會有個人在等著他歸來，這才是家。你還太小，這些說了你也未必能懂。”

許諾不是沒想過跟蹤他，可是能解決什么問題呢？見面之后扭打一頓？然后跟潑婦罵街似得的歇斯底里？能改變什么？不過是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價，丟人現(xiàn)眼罷了，家丑畢竟不可外揚(yáng)，想想便忍下了。

“相信女人的直覺嗎，這些事情是瞞不過同床共枕近十年的人的，你打電話給我，我有些意外，你很有勇氣，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的。對此我只能替他說聲對不起。”

許諾的話就像針一樣，狠狠的、用力的扎在了蔣楚兒的心上，她說的是真的，不管多晚，他都不曾留宿在這里，任憑她怎么吵，怎么鬧，怎么威脅和撒嬌，他都一定要回去，因?yàn)槟抢镉兴顠煨牡暮⒆印?/p>

所以蔣楚兒就想設(shè)計(jì)自己和他，她想如果我也有了他的孩子，是不是他就可以留在這里，只屬于她一個，然后他就會離婚，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的跟自己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

“我想這件事情你應(yīng)該還沒有告訴他，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怕跟他說了，他的反應(yīng)完全出乎的你意料，所以你才會來找我，對嗎？”不得不說，婚姻給予一個女人太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出于對婚姻的保衛(wèi)，出于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想維護(hù)父親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女人在這些時候，會變得強(qiáng)大的多，甚至?xí)鲎约旱南胂蟆?/p>

“我承認(rèn)他確實(shí)喜歡你，因?yàn)槟隳贻p漂亮，活力四射，對于七年之癢的婚姻來說，你就像是一股清新的空氣，令他覺得自己變得年輕了很多，更多時候，你就是他的烏托邦，可以逃離現(xiàn)實(shí)社會的一些責(zé)任，偶爾偷懶的伊甸園；可是烏托邦是理想中的國度，人不可能活在理想之中，總要回歸現(xiàn)實(shí)，這一點(diǎn)你應(yīng)該更清楚，我相信他未曾給你任何承諾，我的男人，我比你要了解。”許諾的話雖然不客氣，語氣卻溫潤的能讓冰川融化掉。

中

許諾的個性并非如此柔弱，她其實(shí)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女人，可能跟她原來的工作有關(guān)系，她原來負(fù)責(zé)企業(yè)培訓(xùn)和公關(guān)，對于一些危機(jī)問題和突發(fā)事件的處理，是她最得心應(yīng)手的，因?yàn)榧彝サ囊蛩兀艞壛寺殘觯淮硭艞壛俗约海艞壛撕蜕鐣g的聯(lián)系。

閑暇之余考取二級心理咨詢師的證書，或許是為了能更好的關(guān)注孩子的內(nèi)心世界；或者只是出于自己的喜歡，她喜歡把自己變得很忙碌，不斷的去嘗試新的東西，即便是晚餐也會每天都不同，她很享受制作美食的過程，更喜歡看著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們狼吞虎咽的表情。

面對蔣楚兒，許諾看似波瀾不驚的表情，心里卻是溝壑崎嶇，她努力的維持著自己的平靜。

蔣楚兒和許諾完全不同，她喜歡粘著他，看新上映的電影，去新開的餐廳吃飯，喜歡一切時尚流行的東西。就像她給人的感覺一樣，像個孩子喜形于色。用蔣楚兒自己的話說，自己恨不得變成他隨身的物品，無時無刻的都能跟他在一起，哪怕在一起發(fā)呆，沒事情做都好，這是一種小女孩戀愛的典型心態(tài)，或者說是一種以自我感覺為主的戀愛。

“你一定不知道，她對我很好，不管我有什么要求，他都會盡可能的滿足，除了回家，我知道他是擔(dān)心他的孩子們，并不是擔(dān)心你，如今我也能給他一個家，現(xiàn)在我們有這樣的機(jī)會，你又何必把一個不愛你的人，勉強(qiáng)留在身邊呢？你就真的不介意自己的男人背叛？”

蔣楚兒看許諾不做聲，就繼續(xù)說道：

“我們在一起快兩年了，他只是不忍心跟你說出那兩個字，因?yàn)榕履汶y過，你以為他還喜歡你，愛你嗎？你用孩子做借口栓住他，有用嗎？他只不過是同情和憐憫罷了。”

“那你認(rèn)為愛是什么？”許諾看著這個小姑娘，真的是個刺頭，這種不服輸?shù)谋M頭和伶俐的口齒，真的很像自己年輕的時候。

“愛是什么，愛就是愛，就是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做任何事。”

“那不是愛，那是依賴，愛和依賴是有區(qū)別的，依賴是離不開，而愛是不離開，你了解這兩句話的意思嗎？”

蔣楚兒本想跟許諾攤牌，讓她主動的放棄，這樣即使他不想離婚，一定會被許諾逼到這一步的，這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也許許諾說的話很對，她確實(shí)很依賴這個男人，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自己也說不清楚。

……

蔣楚兒原本是他公司的文職秘書，和很多老套的故事一樣，日久生情，一個活力四射，一個成熟穩(wěn)重。在公司的年會上，大家都喝的有點(diǎn)多，蔣楚兒說要請他跳一支舞，大家也都跟著起哄，不掃大家的興致，他們兩個跳了一支舞，蔣楚兒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哭了，這可能是唯一一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能這么接近他了。

“怎么，小姑娘喝多了？去休息一會，別跳了。”

“我可沒喝多，是不是你上年紀(jì)跳不動了？”

“還挺倔的，還說沒喝多，沒喝多你踩了我?guī)啄_了啊，去休息會，待會讓同事送你回去。”

“不想跳就直說，不需要找理由。”蔣楚兒不知道怎么發(fā)什么火氣，轉(zhuǎn)身就走了，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心酸的疼，就像一把刀子插在心上，隨著心跳起伏的節(jié)奏，那把刀子就起起落落，她似乎都聽見心碎的聲音了。

之后的幾天，她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他，需要簽字的文書，需要找的資料，她總是拜托同事去做，她想做完這個月，工作交接完畢就離職，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暗戀上一個有家室的人，每天還要若無其事的面對他，蔣楚兒實(shí)在堅(jiān)持不下去了。

事情總是急轉(zhuǎn)直下，原本很有把握的一個標(biāo)，被對手以超低的價格中標(biāo)，為了這個標(biāo)，他甚至推掉了別的合作企業(yè)，全心全意的準(zhǔn)備，原本就是勢在必得的項(xiàng)目，誰也沒想到對手居然會把利潤壓的那么低，用微薄的價格優(yōu)勢取得了這個項(xiàng)目。

他坐在辦公室心情很不好，他不想回家被許諾看見他落敗的樣子，不想把工作的壓力和負(fù)面的情緒帶到家里，更不想讓年邁的父母和自己的妻子擔(dān)心，坐在辦公室一個人喝悶酒。

有些事巧合的讓人無法相信，蔣楚兒正在準(zhǔn)備離職交接的事情，臨走之前看他辦公室還有燈光，走過去想把燈關(guān)掉，開門卻看見他孤單單的坐在那，和平日里的樣子差別很大，就像是一個星星忽然黯淡了，但卻變得真實(shí)和親近，而不是原來的高高在上，需要她去仰視。

“張總，您怎么了？”

“我沒事，你怎么還不下班，快回去吧，這么晚了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蔣楚兒關(guān)上門，心里放不下，跑到樓下對面的粥鋪，打包了一碗粥和一點(diǎn)青菜，看他的樣子應(yīng)該還沒有吃飯，屋子里有酒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看他這個樣子，心里難過，想為他做點(diǎn)什么。

有時候男人就是這個樣子，工作上的壓力和心里的煩惱，不會跟最親近的人說，自己壓在心里，自己扛在肩上。

蔣楚兒就像一陣清風(fēng)，吹進(jìn)他的心里，讓他不自然的和她說了很多心里的話，從工作到生活，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他喝了她買回來的粥，吃了小菜，兩個人說了好一會話，他心里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他知道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或者說這是一個很危險(xiǎn)的信號，這是一種久違了的心動。

下面的事情，就難免落入俗套，這里簡單帶過。

他開始有意無意的在公司“加班”，蔣楚兒也開始留意那盞燈，經(jīng)常下班很久之后，都不熄滅的燈，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看了電影，他甚至都忘記自己畢業(yè)之后，有多久沒有進(jìn)過電影院，有多久沒有好好的看過一場電影，忘記放松下來是什么感覺，他和她都開始迷戀和依賴這種感覺。

直到有一天，兩個人終于激情四射的徹底淪陷，當(dāng)他用力吻上她粉嫩的雙唇的時候，她給與他激烈的回應(yīng)，似乎在告訴他，她是多么渴望這個吻，而他貪戀的、肆無忌憚的索取，這種只有在十年前初戀時候才有的感覺，讓他心里最后的一點(diǎn)防線和堅(jiān)守，徹底潰散，悸動的心和急促的呼吸，讓他回到了從前。

看著她熟睡的樣子，頸肩有他留下的吻痕，眼角有殘留的眼淚，想伸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卻忽然停在了半空中，許諾的第一次也是這樣讓他難忘，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回想起她？是出于內(nèi)心的愧疚嗎？輕輕的抽出手，穿好衣服，留下一張字條，轉(zhuǎn)身離開。車開到樓下的時候，看著廚房的燈還亮著，他知道許諾一定沒有睡熟，不管他如何輕輕的開門回家，她總會起來，有時候他說：“睡吧，不用等我。”

“這么多年，我習(xí)慣了，你不回來就像是心事未了，睡不踏實(shí)。”

所以他告訴自己必須努力，必須努力的工作，讓許諾和孩子們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這些話在這個時候，一股腦的出來，剛剛的溫存，一個激靈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內(nèi)心只剩下激情后的矛盾和沖突，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家，他對著鏡子整理衣服，灑了古龍水在身上，試圖掩蓋一切的蛛絲馬跡。可他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diǎn)，一個同床共枕近十年的女人，憑她的直覺就會知道一個男人的忠誠。

婚外情，起初就像是吸食大麻，讓人喜歡，但還不至于完全麻痹；慢慢的就會變成冰毒，把內(nèi)心僅存的一點(diǎn)愧疚和良知吞噬掉，為自己找一個徹底的借口，寬恕自己，容忍自己就此沉淪下去。

他安排蔣楚兒去了朋友的公司，還在公司附近給他租了一套高級公寓，他就這樣游離在兩個人之間。男人自以為是的隱瞞，認(rèn)為自己同枕的女人很傻很天真，他們會愈發(fā)的欲罷不能，瘋狂的迷戀上這樣雙重身份：一種是安穩(wěn)踏實(shí)、四季如春，一成不變的生活，不是不好，而是太過平淡，太過熟悉，沒了味道；一種是婚姻之外，新鮮刺激的戀愛，就像彌留之時的一針強(qiáng)心劑，重新找回生命的興奮和激情。

她們不是傻，不是天真，而恰恰是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該糊涂的時候，絕對不會把事情挑明了，很多事情，一旦開了口，就無法再挽回，無法再繼續(xù)。她們更懂得婚姻穩(wěn)固和家庭穩(wěn)定，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孩子，都是最重要的。

“小姑娘，我佩服你的勇氣，但生活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不是只有喜歡就可以的，你忘記了他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兒子，是父親，是丈夫，是我們的依靠和支柱，是我公婆的驕傲，是我孩子的榜樣，更是我的選擇。我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用我無可替代的青春歲月，讓他從一個少不經(jīng)事的大男孩，變成一個有責(zé)任心，有事業(yè)心的成熟男人，你認(rèn)為我會輕易將這樣一個人，拱手相讓嗎？換句話說，你在旅行的途中，遇到一塊木材，你以為不過是普通的木頭，搬回家之后，細(xì)細(xì)打磨，認(rèn)真雕琢，最后發(fā)現(xiàn)他是一塊上等的沉香木，你會因?yàn)橐粋€出現(xiàn)在生活中的陌生過客的幾句話，就拱手相讓嗎？”

“這是不一樣的，你們之間沒有了愛情，為何還要勉強(qiáng)？這樣有意義嗎？你會快樂嗎，他會快樂嗎？”

許諾叫服務(wù)員續(xù)杯，嘆了口氣說：

我們之間不是沒有愛情，愛情變成了親情，這是一個能量轉(zhuǎn)化的過程，也是情感的必經(jīng)階段，若沒有愛情，我們又怎么會結(jié)婚？

下

我只問你一句，為何不把你的事情原本的告訴他，你是害怕，還是根本就對他沒信心？你來找我，也是無奈的選擇，對嗎？因?yàn)橛行┦屡率菚m不住，你害怕他知道之后，反應(yīng)出乎你的意料，你擔(dān)心你們的關(guān)系會受到影響，所以你才會主動來找我，我想你為了見我做了很多準(zhǔn)備。剛看見我的時候，緊張的不知所措，是不是還會擔(dān)心我會跟你動手？

蔣楚兒瞪著眼睛看著她，這些話的每一個字聽在她的耳朵里，實(shí)則都像一個個石頭扔在她心里，將心里那已經(jīng)暗涌的湖水，變得更加波瀾起伏。

快兩年的時間，他始終沒給她任何承諾，可蔣楚兒知道他對自己是有真感情的，從他的眼神中、言語中，能感覺得到。她想：我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慢慢的處理家庭的事情，現(xiàn)在我們只要在一起就好。但她不明白人性中貪婪的那一面，慢慢的她開始介意他每晚都回家，她開始介意假期里他的幾天不見人，她開始想要時刻在一起，那種強(qiáng)烈的占有欲和內(nèi)心的不平衡，像一個黑洞一樣，早就吞噬了最初的那點(diǎn)滿足感。

“小姑娘，你知道女人孕育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可能會在肚子上剖一刀，留下永遠(yuǎn)的傷疤，哺乳期的胸部脹痛和下垂，產(chǎn)后的身材變形，皮膚松弛，臉上長出斑點(diǎn)，因?yàn)榘疽拱炎约鹤兊蒙n老好幾歲。哺乳期要把自己當(dāng)成奶牛，時刻準(zhǔn)備著，即便是出來透風(fēng)，也要算計(jì)著來回的時間，回去晚了，寶寶會餓肚子，即便是之后瘦下來，也回不到當(dāng)初的模樣了，身體上和心理上的變化，是很難恢復(fù)的，這也是為什么很多新媽媽得過產(chǎn)后抑郁癥的原因，你還那么年輕，真的做好了這個準(zhǔn)備了嗎？況且想必你也知道他會如何選擇？兩個孩子的父親，你認(rèn)為他真的會拋下這個家嗎？”

這些話蔣楚兒從來沒有聽到過，她也不曾想過，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她不過是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出來，目的只有一個，讓許諾自己主動放棄，可看這情況，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許諾看了看表，時間快到了，再不離開，恐怕路上就要塞車了。

“好好想想我的話，有問題還可以打電話給我，我要去接寶貝們放學(xué)了，再見。”

這場沒有硝煙的博弈，許諾用沉穩(wěn)反轉(zhuǎn)了整個局面，原本是被動的角色，卻讓她三言兩語掌握了主動權(quán)，不管蔣楚兒出什么招數(shù)，就像是打在軟軟的海綿上，力道消失的悄無聲息，不著痕跡。

從那一通電話到見面，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自認(rèn)為必贏的一場卻輸?shù)淖罡纱唷?/p>

“囡囡，小弟，媽媽帶你們?nèi)ヂ眯泻貌缓茫坑變簣@媽媽給你們請好假了。”

兩個孩子開心的說好，還問：爸爸回去嗎？

“爸爸公司很忙，等他不忙的時候，再跟爸爸一起出去好不好？”

許諾的車駛出了市區(qū)，向機(jī)場方向疾馳。

“張總，今晚您有一個應(yīng)酬，是上個星期就排好的，您幾點(diǎn)出發(fā)。”

“你讓徐總?cè)グ桑医裉爝€有別的事。”

張瑋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穩(wěn)，總覺得有什么事情發(fā)生，許諾和蔣楚兒都沒有給他打電話，而他打過去的電話，兩個都是無人接聽，這太反常了。

急火火的回到家里，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在餐桌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是許諾的筆跡。

瑋：

爸媽跟著老年團(tuán)去旅游，行程十天左右；我?guī)е镟锖托〉苋ザ燃倭耍⒆觽兛偸窍肴ド洗文銕麄內(nèi)サ哪莻€地方，知道你公司忙，沒時間，我先帶著孩子們?nèi)チ恕?/p>

冰箱里的食物足夠你吃；餐桌上小的密封瓶里面，是你的醒酒湯，應(yīng)酬回來記得熱一熱喝；藥盒里是你這幾天需要吃的藥，每天的計(jì)量都給你分好了；你的襯衣都在衣帽間，換下來的衣服就放在籃子里，我回來會給你洗。

希望我們回來的時候，家里一切如常，我們像從前一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給你足夠的時間，讓你做選擇。

期待再次歸來。

記得，不管多忙，每天都要找時間跟囡囡和小弟視頻一會，讓他們知道爸爸很想他們。

窗外一片漆黑，他家里只有餐廳的燈亮著，餐桌上的煙灰缸里，滿滿的都是吸了三分之二的煙蒂，從這些未吸完的煙就能看出張瑋此刻的心情，眉頭緊皺，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

“囡囡，小弟，爸爸回來了，看爸爸給你們買什么了？”

“爸爸，我都想你了。”

“爸爸，明天我們幼兒園放假，爸爸，我想去看動物。”

“我不要去看動物，動物臭臭的，爸爸，我要去看海豚。”

“爸爸，你先抱我，不要抱哥哥。”

“爸爸，妹妹欺負(fù)我，把我的飛機(jī)給摔壞了，爸爸，我要新的。”

“瑋，吃飯了，寶貝們，去跟爸爸洗手吃飯。”

“爸爸，晚上你哄著我睡，妹妹跟媽媽睡。”

“我要跟爸爸一起睡，爸爸，哥哥欺負(fù)我。我要挨著爸爸坐。”

孩子們的笑聲，稚嫩的話語，許諾溫柔的眼神，這個家是他最在乎、也是最溫暖的地方，可什么時候開始呢，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見到孩子們的時間越來越少，對于妻子的愧疚越來越深，自己越走越遠(yuǎn)。

如今，自己一個人在這個空蕩蕩的家里，冷冷清清的，一點(diǎn)昔日的溫馨都沒有，這兩年來，許諾是不是也在這種煎熬中度過的？每次半夜回來，她都和衣睡著，有時候睡在沙發(fā)上，有時候躺在床上，廚房的紫砂鍋還溫著……張瑋習(xí)慣了她做的這一切，習(xí)慣的理所當(dāng)然，甚至有些不耐煩。

“瑋，怎么這么晚？喝碗湯吧。”

“不是說不讓你等我嗎？怎么還等著，不喝了，我洗洗睡了。”

這是最后一次晚歸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他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好像聽見了輕輕的抽泣聲，可是他太累了，工作上的事情，還有蔣楚兒那的肆意放縱，他身心俱疲，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看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女人是怎么了，還未來得及問一句，就呼呼的睡著了。

太陽照著他的眼睛，把他給叫醒了，自己居然和衣睡在了沙發(fā)上，看來許諾真的帶著孩子們走了，我怎么辦？

許諾不是那種漂亮的讓人驚艷或過目不忘的人，可不知怎么的，第一次看見她，張瑋就知道，這就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溫柔安靜，尤其是她的笑容，就像暖陽，一直照在他的心里。

那時候的他什么都沒有，卻有他們最開心的日子。

婚后第一年的春節(jié)，兩個人一起去逛街，許諾看好了一件大衣，1000多塊錢，酒紅色的羊絨大衣，她穿上真的很漂亮，那時候兩個人還蝸居在20平的閣樓，兩個的工資不過5000左右，一件大衣將近四分之一月收入，張瑋說：喜歡就買下吧，你穿起來真的很好看。

許諾將衣服脫下來說：我這不是還有衣服嗎？我不缺衣服穿，留著錢給爸爸媽媽買點(diǎn)東西吧，一年我們就回去一次，不能空著手回去，再說這是我們結(jié)婚后，第一年回去過春節(jié)，總要讓老人覺得體面一點(diǎn)的。

張瑋在商場的門口，緊緊的抱著她，眼角濕潤，心里暗暗發(fā)誓要努力的工作，不能讓許諾跟著自己吃苦，要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三年，就三年，三年之后，我一定會讓她幸福。

七八年過去了，他們不再為周末五塊錢的遷西油栗興奮；不會因?yàn)樵诰W(wǎng)上找到了清晰版的新上映的電影而興奮；不會為了省出房租和過年回家的錢，為每天的飯菜錢精打細(xì)算；不會為了省去公交的費(fèi)用，兩個人手牽手的步行六、七站去上班；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家里的東西越來越多；兩個人的溝通越來越少，分歧越來越多；曾經(jīng)的誓言和愧疚早就消失殆盡，那點(diǎn)殘存的道德感，早就淹沒在于蔣楚兒的翻云覆雨中。

他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心里還有些竊喜，對于男人來講，這屬于家里外面都得意，商場、情場雙豐收，再沒有什么比這些更能讓一個男人滿足的了。不管從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那種勝利的優(yōu)越感，將他高高的捧起在云端，仿若他成了那顆太陽，而許諾，他曾經(jīng)的sunshine，已暗暗移位。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像是太陽，地球和月亮，一個圍著一個轉(zhuǎn)，自己又在不停的自轉(zhuǎn)，盤算著自以為是的一切。

有句話說，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這句話很適合現(xiàn)在的張瑋，他如今要怎么收拾這個殘局？許諾已經(jīng)離開三天，每天半個小時和孩子視頻的時間，許諾從來不出現(xiàn)在畫面中，只能隱約聽見她在一旁說：寶貝們，時間到了，我們要關(guān)電腦嘍。

第三天，他沒有接蔣楚兒的電話，也沒有回她的信息，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許諾解釋這一切，更不知道怎么跟蔣楚兒說出分手的話，一個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發(fā)妻，他虧欠許諾的太多；一個是把最好時光給了他的女孩，他怎么說得出分手的話，用什么彌補(bǔ)他造成的傷害？

第四天，他在家里實(shí)在坐不住，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里靜的發(fā)慌，胡子也沒有清理，吃著許諾臨走前包好的水餃，心里就像是喝了醋一樣，酸的反胃，放下筷子，拎著衣服出門。

蔣楚兒這幾天瘋了一樣，找不到張瑋的人，電話打不通，短信不回復(fù)，公司那邊說他不在，她又不敢去家里找他；盡管她曾偷偷的跟蹤他，找到了他家的位置，可她還是不敢真的去敲那扇門。是不是真的不應(yīng)該去見她的妻子，他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如果這樣，我寧可時間倒流，不去見她，至少現(xiàn)在他還會陪在我身邊，我已經(jīng)無法習(xí)慣沒有他的日子，我要怎么辦？

“咚咚咚”，聽見敲門聲，蔣楚兒飛一樣的跑過去開門，打開門就撲到了他的懷里，可他卻毫無反應(yīng)的站在那。

“你怎么這么憔悴，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看著他坐在那，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沒打理的頭發(fā)，沒刮的胡子，這個男人一下蒼老了很多，不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自信又自負(fù)，讓她崇拜的男人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開口，我知道這兩年來，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不能沒有家，我知道這樣說我會傷害你很深，可我不能再這樣耽誤你下去，你畢竟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所以，我，我，對不起。”張瑋說這些話的時候，停頓了好幾次，聽得出他內(nèi)心的矛盾掙扎。

“不要，不要，我不要這樣，對不起，我錯了好嗎，你別說這樣的話，我不該去找許諾，不該告訴她我懷了你的孩子，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我真的很愛你……”蔣楚兒泣不成聲的說。

張瑋一下就明白了，為何許諾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原來是她去見過許諾。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永遠(yuǎn)的在一起，不想跟別人分享，你不想離婚，我就去找她，我希望她知道了我懷孕，就會跟你離婚，然后你就不會再離開我了……”

“你是真的懷了我的孩子嗎？”

“沒有，我就是想讓她知道我們到了什么地步，想讓她主動離開你。”

“我不知道該怎么補(bǔ)償你，可我真的不能沒有許諾，我不能離開她。”

“那你為何來招惹我？為什么又給我希望，為什么到今天你才說，你不能離開她？我對你來說，就是那么隨便的嗎？”

“我該怎么補(bǔ)償你，你說吧。”

“補(bǔ)償？我兩年的感情，你補(bǔ)償?shù)牧藛幔績赡甑臅r光，你補(bǔ)償?shù)牧藛幔磕阋詾槲沂菫榱隋X嗎？”蔣楚兒知道到了這一步，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可笑的是，他居然說補(bǔ)償？他要怎么補(bǔ)償？錢？我的感情可以用錢來補(bǔ)償？原來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只有這樣而已？

男人絕情起來一點(diǎn)昔日情分都不講，兩年多的愛這么辛苦，這么委屈，如今他就這一句話，我該恨他嗎？我是恨他，不恨怎么證明自己愛過，付出過？可終究是情出自愿。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三天之內(nèi)我就會搬出這個公寓，我會將你徹底刪除，既然你選擇了，我絕不糾纏，你可以走了，不要將我最后的自尊也踐踏了，補(bǔ)償，我不需要。好走，不送。”

蔣楚兒說完站在窗邊，背影有些顫抖，張瑋起身離開，幾次回頭想跟她在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此刻的尷尬是兩個人從未有過的，近在咫尺，卻像是隔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再也無法跨越。這段情終究是結(jié)束了，心里的不舍是為何？

聽見門關(guān)上的聲音，蔣楚兒癱坐在地上，心口難過的要死，卻一滴淚都沒有，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空氣中還殘留著一點(diǎn)點(diǎn)他的味道，最后一次，允許自己最后一次的貪戀，下一秒，就再無牽連，拿出護(hù)照，撥通了旅行社的電話，旅行是治愈失戀最好的良藥。

“媽媽，爸爸會來接我們嗎？”

“媽媽，哥哥又偷吃我的小熊餅。”

“媽媽，你怎么不說話呢？”

“想爸爸了嗎？那我們后天就回家，好不好？”

“好，回家嘍，回家嘍。”

第六天，許諾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走了，對不對？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對他太有信心，還是對婚姻如此有信心？不知道自己的自信來自哪里？是賭他作為男人的擔(dān)當(dāng)，還是作為父親的責(zé)任？她只是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變得可憐和卑微。

這幾天夜夜無眠，五臟六腑沒有不疼的地方，常常在夜里蜷縮在被子里無聲的哭泣，早上起來用厚厚的粉底掩蓋失眠的痕跡，心疼的都反胃，索性兩個孩子互相為伴，不怎么需要她的照顧，有時候看著天空發(fā)呆，有時候陷入回憶……

在樓下吃過自助早餐，帶著兩個孩子回房間。答應(yīng)今天帶他們?nèi)タ铸埐┪镳^。

在門口，看到了一個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孩子們高興的跑了過去，邊跑邊說：“爸爸，我們好想你，你來了，我們好驚喜。”

許諾慢慢的走近，張瑋放下孩子說：“諾，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