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喻岳平

春節，帶老婆孩子回湖南老家。

在家的日子總是呆不夠。日子像是長了“飛毛腿”，二十天的假期“蹭蹭”地過去了一多半。

老爸在客廳的掛歷上，特意用鉛筆在回程的那天作了標記，可能是太用力了，老爸在上面竟然戳出一個洞來。老爸心里是恨這一天到來的，只是嘴里不說。

過完了年，老爸每天起起床后盯著客廳墻上的掛歷看。新掛歷被老爸翻舊了。

返程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父母又在開始數日子，正如年前盼著我回來一樣。

要走的那天，哥下的廚，一大桌子菜，一大家子人。哥照例給老爸倒了杯啤酒，我拉了架勢想講幾句，底稿是我頭天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早就打好了的。老爸沒等我開口，滿杯的酒全都揚進了嘴里。“知子莫若父”，老爸怕我煽起情來，又會跟著掉眼淚。

吃完飯，陪老爸在陽臺上抽煙。給老爸把煙點上，我不知道這樣溫馨的機會還能有幾回。老爸拍了我肩膀說：你又得空一年才能回來嘍。我聽得出老爸的弦外之音。岳父岳母住在另一個城市，做兒女的只好兩頭跑。老爸知道我明年又該輪到去岳父岳母那邊過年。

半夜一點的火車，說好了十二點鐘妹夫開車過來送，讓老爸早點去睡覺，不要陪我們。老爸“嗯嗯”答應，卻一個多小時內起來四五次。老爸沒有脫外衣，十分鐘不到就會地從床上爬起來，一遍遍地跟我說：“路上注意安全”。

我扶老爸回到他自己的小屋，燈光一閃，我看到了爸爸臉上的淚。我抱了老爸的頭，老爸蜷在我懷里，像個小孩。我想安慰老爸，卻又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語言，我不知道用什么樣的承諾來回答老爸。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水滴在樓下的樹葉上，聽不到響聲，很輕，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