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暗影（組詩）

馬端剛

1

從夕陽中醒來的夜

無聲的箭射落了一場夢

悄然，教堂響起了晚秋的鐘聲

夢境里的大雁，一路歌唱

飛向那片空曠的草原

霧霾籠罩，我用盡積攢了一夏天的氣力

收割著一捆過冬的草料

越來越瘦的秋天，弄疼了一雙眺望的眼睛

模糊，迷離

塞北的風，江南的雨

沉入到大地的深處，悸動，纏綿

陰山之上，鷹的影子孤獨地飛過

馬頭琴回旋，流淌的溫柔一重重涌現

一個人的體內是遍野的憂傷

2

隔窗，雨落在了發燒的城市

大地漸涼，遠處是沉默的陰山

更遠的地方，是一匹烈馬奔騰的腳步

八月的暴動，在一場風雨和一個動詞里

黃昏，眼睛隨著一盞盞燈巡視

隱藏在葉子背后墓碑，記錄著一個個生死

父親的囑托，像秋天的最后那抹金黃

它停在我的眼眶里，隱約看見落日般影子

身體的火車不停地鳴叫，無法抑制的傷痛

瞪大眼睛，開往藍色的天堂

3

燈火漸漸熄滅，琴聲沉入了黑暗

風中游蕩的眼神，閃著淚光

藏在身體里的石頭，跳躍，陣痛

一朵暗紅的花，在夜色中漸漸清晰

所有的事物都變得凄涼，在一扇窗戶前

你愛著那些給予你幸福的疼痛

記憶的云朵早已飄走，天亮之前

遠行的少年，把一枚鮮艷的蘋果

輕輕地放在未完成的樂譜上面

愛過的詞語，靜靜地回味著燃燒的感覺

4

眼神在你的眼神里，是另一種期待

午后的天空，翻滾，搏殺

那些誓言奔跑著，前行著

延綿不盡的陰山上，未被說出的詞語

注定要和一些愛一場夢戀戀不舍

父親死去的魂靈是深秋燃燒的落葉

盛開的淚水前仆后繼地流淌

失聲的漢字，一次次在紙張上跪拜

多少年過去了

它們依然不停地敲響著心靈的晨鐘暮鼓

5

在秋天唯一想做的是，沉默不語

眺望的時候，想起一個少年的模樣

陰山下那些不知名的花朵，開了謝了

一凝視，遺落的種子里

是否還有曾經的理想

依然深愛，為一枚枚枯萎的落葉

忍住眼淚

漸行漸遠的汽笛，大雁，影子

舊事在一支煙里吞吐，飛翔

遠方的遠方，我尋找已經失散多年的親人

轉身，就會遺忘白露為霜的孤獨

6

心如云朵，奔跑的馬，遠去的雁

每一次變幻是不是都意味著心如刀絞

每一回離別是不是都會帶來一場風雨

在緘默中等待落木蕭蕭

被時間打敗的荒涼，是巨大的沉寂

一顆易碎的魂靈，拉開天空的帷幕

疼痛就滴落在陰山的肌膚上

一片片倒下的秋草，在馬頭琴里蔓延

淚水化作一團團迷霧，掙扎著不說出憂傷

身體儲存的柴草，一寸寸熄滅的火焰

我坐在午后的窗口，為深秋譜曲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