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VISA攝影節（俄羅斯）：攝影是連接彼此的語言

阿拉斯戴爾·福斯特 空靈

認識到攝影帶給人真正的快樂來自于藝術本身和對藝術的論述，而不是簡單地觀察或者被告知該怎么想，是非常重要的。歷史上有很多名言都告訴了我們一個關于人類思維和精神的深刻真理：我們是參與者，而不是旁觀者。

在克拉斯諾達爾（Krasnodar），俄羅斯西南部靠近黑海東部海岸的一座城市，有一個特別重視本地藝術和人際交流的國際性攝影節。攝影節最初是由當地一群攝影家自行發起，名為Viva Photo（直譯為照片萬歲）。后來，他們遇見了俄羅斯美術學院備受尊敬的藝術史學家伊琳娜契梅瑞娃（Irina Chmyreva），并聯合創辦了俄羅斯最重要的攝影節之一PhotoVisa。

Irina是PhotoVisa攝影節的藝術總監，Masha Goldma為創辦成員、國外項目主任，Tatiana Zubkova為項目執行總監，Evgeny Berezner（圖02）則是組委會主席。PhotoVisa攝影節在莫斯科和克拉斯諾達爾均設有辦事處，并由幾個年輕員工操持。PhotoVisa攝影節的成功之處在于，它專注于傳達這樣一個理念：攝影節是關于人的，我們彼此之間應該像展覽上的圖片那樣彼此聯系。而我們在參與他人新精神、新思想、新知識以及獨到論述的探討時，理解對方的信息是必然的。

“PhotoVisa”這個名字寓意著這個節日要進入世界攝影的行列，成為世界的一部分，而不僅僅是一個游客或被動的旁觀者。而攝影節在創辦時的名稱Viva Photo，暗示了生命和攝影之間的動態關系，攝影節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媒介，它應該讓我們感受到自己與世界之間的密切關系。

（阿拉斯戴爾·福斯特是策展人、作家和文化研究者，現居于悉尼，工作范圍遍及全球各地，你可以在www.culturaldevelopmentconsulting.com上了解更多。）

與PhotoVisa攝影節藝術總監Irina Chmyreva和國外項目部主任Masha Goldman對談

PhotoVisa攝影節是如何誕生的？

Masha：PhotoVisa攝影節的發展經歷了幾個階段。2005年，我和Levan Mamulov和Tatiana Zubkova創辦了一個非營利組織Viva Photo，我們舉辦展覽，尋找當地新銳攝影師，并參與俄羅斯的教育項目。在一次參加研討會時，我們遇見了Irina，并邀請她來位于克拉斯諾達爾的藝術學院舉辦講座。對于在克拉斯諾達爾的攝影師來說，Irina的講座結合當地和全球視角，變成了一座通往更廣闊背景的橋梁。

因此，PhotoVisa就這樣辦起來了……

為什么攝影節在克拉斯諾達爾創辦，而不是莫斯科？

Irina：雖然我工作在莫斯科，但我的家鄉在克拉斯諾達爾，我了解那個城市，雖然傳統保守，卻是一個具有悠久藝術歷史的地方。在俄羅斯省級機構里，這里的博物館有俄羅斯前衛派藝術最好的收藏品。我認為，如果這個地方能夠產生好的藝術，那它也將會變成一個推動藝術發展、展示藝術品的地方，可以不斷發現和創造藝術。

那么，你們怎么能在保守的城市氛圍中促進藝術創新呢？

Irina：克拉斯諾達爾自中世紀以來就有一個傳統，這里的人們特別注重面對面地交流和溝通，以獲取信息和知識。當然，書籍、電影和展覽都是非常重要的，但歸根結底，攝影節的成功必須依賴于人際關系。我們在創辦攝影節之初也意識到，我們需要這樣一個地方，能夠與當地藝術家和觀眾、俄羅斯其他地方以及國外的藝術家面對面交流討論。

Masha：在攝影節舉辦前，克拉斯諾達爾作為一個城市和攝影幾乎沒什么關系，也幾乎沒有攝影活動，然而這里有不少有潛力的新人。我認為這個攝影節最大的成就在于，藝術家們發現他們是有觀眾的，并從此走上自己的藝術道路。

你可以舉個例子嗎？

Masha：那就從兩個“首次舉辦”的展覽說起。2013年，PhotoVisa攝影節舉辦了Vladimir Savchuk的第一個個展，當時他已經85歲了，而展示的作品可以追溯到1950年代拍攝的照片。Vladimir從1946年開始拍照，但67年后，其首個個展才在他家鄉展出。（圖03）

另外一個展覽是來自莫斯科的年輕攝影師Andrew Ivanov，2010年PhotoVisa攝影節展出了他的首個個展，此后，他還分別在莫斯科現代藝術博物館和歐登塞（丹麥菲英島北部城市）的布蘭蒂克雷德文化中心（Brandts Kl?defabrik）舉辦個展。PhotoVisa成為他職業生涯起步之地，從這里開始漸漸得到國際認可。

Irina：再比如，克拉斯諾達爾當地藝術家Timur Kuzne-

tsov，他是在PhotoVisa攝影節專家見面會（portfolio review）上首次展示他的作品，隨后獲得了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阿根廷）和阿雷格里港（巴西）展出的機會。（圖04A、04B、04C）

所以，PhotoVisa攝影節不僅為個人提供展示機會，也讓越來越多當地人了解了攝影是一種藝術創作媒介。

Irina：是的，我可以再舉一個例子。攝影師Eldar Zeitullaev主要拍攝風光，但在今天的俄羅斯，風光攝影展覽已經不多了，人們好像已經失去“閱讀”風光作品的能力，認為它們僅僅是精致地描述一個場景。其實，欣賞和創作風光類作品曾是俄羅斯傳統，但在前蘇聯時期，攝影主要是作為宣傳插圖而存在的，從而淡化了這個傳統。我們展出Eldar Zeitullaev的作品，就是要重新發現風光攝影（圖05）

其實，多年以來，我們已經在PhotoVisa攝影節上展出了

很多不錯的風光攝影作品，比如來自巴西的Clovis Dariano（圖06）、中國的董冬（圖07）、瑞士的Luca Zanier（圖08）、澳大利亞的Simon Harsent（圖09）、年輕俄羅斯藝術家Alexander Gronsky。如今，Eldar Zeitullaev在當地藝壇中建立了他的聲譽。

這樣的方式確實對境外藝術家、本地攝影師和公眾三方面都是有利的。

Irina：是的，攝影節提供了本地藝術家和國際藝術家的交流平臺，而且效果很明顯。比如，2012年加拿大藝術家Frank Rodick在這里舉辦了一個講座，克拉斯諾達爾的一位年輕攝影師Anastasia Vasilyeva參加了。她的拍攝項目是關于自己所患疾病的，作品非常有價值，但她自己此前沒有充分意識到這一點，沒有勇氣公開展示。（圖10）

其實，很長一段時間中，俄羅斯的藝術家們在展示人的身體時，都十分看重如何表現美麗，而對痛苦和病患避而不談，Anastasia也有這樣的意識。不過，Frank的作品將身體和情感復雜地交織在一起，使人感到不安。當Anastasia聽了Frank的演講后，她發現，原來世界上存在這樣的藝術形式并被認可。我知道這對她是一種莫大的鼓勵，隨后她將自己的項目做了幾次展覽，她也因此解脫了。

因此，你很重視攝影節的教育項目？

Masha：這只是一個起點。舉辦攝影節之前，我們就開始實行教育項目了。顯而易見，不僅攝影者們需要學習，公眾們也需要通過欣賞展覽、參加講座、與攝影師見面來獲取新的信息和見解。

Irina：對當地攝影師來說，親身感受來自克拉斯諾達爾之外藝術家們的作品是非常有意義的。盡管他們相信自己在做的是有價值的事情，但他們可能不知道國際藝術界的標準，而如果想成為藝術家必須時刻了解外面發生的事情。

舉辦攝影節也是這樣的。有許多年輕的攝影師，一開始只是攝影節的志愿者，后來他們開始自己操作攝影項目，或者成為PhotoVisa的工作人員。

我一直對攝影節的志愿者們印象非常深刻，你們如何培訓些志愿者？（圖11）

Masha：志愿者是PhotoVisa攝影節最重要的財富之一。除了做所有的技術工作外，他們實際上是攝影節的“面孔”。

Irina：當我們開始舉辦攝影節時，俄羅斯正在為索契冬奧會做準備，當時有兩個志愿者培訓樣本可供借鑒。一個便是索契模式，強調紀律和技術訓練。另一個是我們現在采取的方式，如同一個圍繞在PhotoVisa攝影節周圍的“俱樂部”，除了攝影節，俱樂部成員間也有私人關系，參加俱樂部活動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他們認識世界的一部分。

兩年前，我們有一個志愿者去美國休斯敦攝影節做志愿者，隨后也在歐洲好幾個攝影節工作了一陣子，這些經歷為他建立了寶貴的人際關系網，目前，他在圣彼得堡工作，成為了一個頗有名氣的文化活動策劃人（cultural producer）。

我們已經談到，攝影節是如何改變當地攝影師和志愿者們的生活，那么對觀眾有什么影響？

Irina：四年前，我們在當地的歷史與考古博物館舉辦了一系列展覽。其中一個展覽是圣彼得堡知名觀念攝影師Andrei Chezhin的作品。那天，克拉斯諾達爾的市長來參觀展覽，大家擔心他無法理解那些作品，我特意請藝術家來親自講解。Andrei簡潔明了地闡述了作品背后的故事和意義，市長說：“哦，我剛才想知道，為什么圖釘會在人臉的上部（on top of the faces，從圖可知是在眼部），但現在我理解了，這些都是官員的肖像，也許這里也有我的肖像！你在用這種藝術方式描述我們的生活方式。”（圖12）

Masha：更普遍的情況是，觀眾們對攝影和展覽的理解與態度在改變。最近，我們在討論策展過程中藝術家和策展人（curator–artist）之間的關系。如今，很多觀眾即使不了解攝影師，也會因為對策展人感興趣而觀看展覽，比如2013年和2015年由你（阿拉斯戴爾·福斯特）策劃的展覽，觀眾們其實不知道其中的藝術家都是誰。（圖13）

除了邀請策展人以外，誰來選擇展覽作品？

Irina：攝影節有兩個項目組。一個負責主題展覽，另一個安排其他攝影節展覽，由我和Evgeny Berezner負責。這是一個公開選拔的國際攝影比賽，并有國際評委會。評委會成員來自不同行業：有攝影師、策展人、編輯、教師等，每一年攝影節，由他們選出20件單幅作品，20件組照和20個多媒體作品（圖14）。每一年，這些作品都在同一個地方展出，在克拉斯諾達爾中心一個大型購物商場的走廊里。人們非常喜歡這個展覽，整天都有人參觀。（圖15）

在過去的展覽中，哪一個是你認為最棒的？

Irina：2012～2014年中，我們在阿納帕（Anapa，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的一個城市，是黑海沿岸的度假勝地）的一個大酒廠舉辦了展覽。作品被展示在巨大的工廠外面、建筑上、釀酒機械上。（圖16）

Masha：對我來說，最難忘的是一次由視覺受損攝影者們作品組成的群展，在克拉斯諾達爾美術館展出。即使他們的視力有損傷，但仍然在尋找方法捕捉美好瞬間。我特別希望每年都能做一次這樣的展覽。（圖17）

PhotoVisa攝影節每年舉辦一次，本屆將于2016年10月舉辦，下一屆作品征集截至2016年8月25日，請登錄www.photovisa.ru了解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