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瑞



經歷了近24小時飛行,當我的航班降落在安克雷奇國際機場時已是當地時間的凌晨,這距離我上次來到美國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Anchorage)已有17年之隔。走出機場,迎接我的是一場小雨,所以我選擇了在機場附近休息,也便于次日在附近提車。不知是運氣還是恰逢旅游淡季的緣故,原本我租了一輛緊湊型SUV,卻運氣很好地拿到一輛全尺寸SUV,這也為相機設備較多的我減少了行李裝運的壓力。
由于天氣預報顯示未來幾日持續有雨,而南部地區天氣還不錯,我便決定先沿著1號公路向南行駛,直奔阿拉斯加南部地區的蘇厄德(Seward)。離開安克雷奇時,天空中還是陰雨綿綿,而快到蘇厄德之時已慢慢放晴。沿途的景色對于初到阿拉斯加的我來說,一切都顯得那么有吸引力。一路不時停下拍攝,本不遠的路程卻花去了半天時間。
蘇厄德是一個漁港小鎮,有著豐富的漁業資源,同時也擁有廣袤的冰川,以及各種出海項目等旅游資源。由于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拍攝極光,因此行程安排在10月初,這時不少旅游項目已經結束,只有待到次年春季才會開始。但如果是以體驗阿拉斯加休閑旅游為目的的朋友,最好還是選擇夏季前來。這里不得不提的是,在蘇厄德出海看鯨魚并不需要在海中顛簸數個小時,游人離岸不久便可見到。
在蘇厄德短暫停留兩日后,我沿著1號公路向北面的費爾班克(Fairbanks)繼續前進。旅途中,會有很多不期而至的景色讓我驚喜,但同時留給我的拍攝準備時間也相對短暫。相機中有一張日落的照片,記得當時我追著日落一路奔徙,最終才找到一個便于停車的地點進行拍攝。根據當時的光線情況,我在鏡頭前另外加上ND1000中灰鏡以增加曝光時間。
旅行攝影最需要的就是隨機應變的能力。記得我在沿著1號公路前往蘭吉爾-圣伊里亞斯國家公園(Wrangell-St. Elias National Park)的途中突降大雪,原本高聳的雪山被云遮擋,于是我選擇轉道前往另一個海港小鎮瓦爾迪茲(Valdez)。對于我而言,好天氣、壞天氣同樣能拍片,尤其遇到下雪,只需要用閃光燈一閃,便可將雪花盡數拍出,并營造出一種夢幻而神秘的效果。在瓦爾迪茲地區濕地的倒影下,四周的雪山猶如生長在水中,宛若一幅中國水墨畫。經過大雪中的艱難跋涉,我終于抵達阿拉斯加北部最大的城市——費爾班克斯,這里也是進入道爾頓公路前的最后補給點。道爾頓公路是阿拉斯加州的11號公路,建于1970年代,與貫穿阿拉斯加州的輸油管道平行,連接阿拉斯加州的利文古德和普拉德霍灣油田。由于坐落在極度偏遠而荒涼的地區,這條公路全長414英里(約合666公里),幾乎所有路段都沒有鋪筑,路面到處都是礫石,被稱為世界十大死亡公路之一。因為阿拉斯加州的寒冷氣候會讓鋪筑后的公路布滿坑洞。在惡劣天氣行駛時,礫石反而能夠為車輛提供更大摩擦力,同時也會讓道爾頓公路不會像鋪筑后的路面那樣容易結冰。當地土地管理局這樣描述這條公路:“你不會看到任何餐館、禮品店以及加油站,你所能看到的只有森林、苔原和山脈,公路和管道像兩條絲帶一樣貫穿其中。”
由于道爾頓公路屬于特殊路段,一般租車公司的車輛費用在這一路段駕駛是不含保險的。我也因此特地將車輛換成專供此路段使用的特殊車輛(可以在安克雷奇國際機場附近的租車公司租到這類特殊車輛)。這類車的一大特點就是前擋風玻璃上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紋,這是由于道爾頓公路上的碎石被飛馳的卡車濺起后打在車窗上造成的。然而這些特殊車輛的租賃公司對于這樣的損傷卻毫無所謂。由于道爾頓公路全程沒有電話訊號覆蓋,所以每輛行駛在道爾頓公路上的車都配備了無線電臺。
行駛在道爾頓公路上的第一天,依然大雪紛飛,能見度低到只能依稀分辨道路兩側。在這樣的荒野公路行駛,心情既緊張,又激動。大雪中的道爾頓公路宛若仙境,使人入迷。如果夏季進入道爾頓公路,在育空河營地(Yukon River Camp)可以找到住宿以及燃油補給,然而進入10月之后,這個補給點就會關閉,只剩冷足營(Cold Foot Camp)和死馬(Dead Horse)這兩個地方可以提供補給。由于輪胎經過特殊改裝,道爾頓公路上行駛的這種車輛油耗相較于普通車會更高,因此建議大家攜帶一桶備用油,不要像我一樣把車開到油量只足夠堅持1英里時,不得不滑進冷足營。
根據天氣預報的提示,抵達冷足營時應該已經晴天,然而天氣這事兒,終歸是變化無常的。而此時的南方卻天氣晴好,出于對極光的強烈渴望,剛剛才冒著風雪、頂著濃霧一路北上的我,無奈地決定趁著天邊夕陽尚在,折返近200公里去追光。不過好在天空作美,車開出不到50英里,天空便漸漸晴開,天邊也開始泛出綠光。起初我還不確定這綠光是否就是極光,直到用相機一試,才發現北方之光已經開始在天空中翩翩起舞,當時我心中的激動無法用語言描述。片刻之后,山間又被流云所覆蓋,無奈只能繼續前行躲避云層,追逐極光。不久,只見天空中裂開一道口子,而極光便在這個空隙中舞動。
停車點的不遠處有一個水塘,這為我的拍攝提供了極大便利。絢爛的極光在天空舞動,宛若精靈,讓人陶醉。我一直守在水潭邊拍攝延時攝影,直到極光漸漸暗淡。我本以為當晚的極光之行就此結束,打算收拾裝備朝營地趕去。不料行駛到半路,又一道極光橫臥于天際,照亮前行的方向,宛若通往天堂。第一晚便順利拍攝到極光,我內心的歡喜如同孩子得到心儀已久的玩具。然而第二夜的極光體驗,卻讓我更加感慨,此等視覺享受不知此生是否還有機會再次體驗。
相比第一日,第二日的追光之旅并沒有那么順利,一路朝北行進,始終穿不出云層,在行駛了大約100英里后,才看見極光掛在空中,然而剛剛拍攝一張照片,就聽到一聲狼嚎,隨后整個山谷回蕩起上百只狼的呼嘯,于是匆匆收起相機繼續向北,駛出森林地帶,在相對安全的開闊區域進行拍攝。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還要感謝那群狼,正因它們的呼嘯才讓我跑到山頂,見到無與倫比的壯觀極光。
剛把車停穩,就見到漫天飛舞的極光,時而呈波浪狀,時而呈圓圈狀,時而又呈條帶狀,宛若天空中舞動的精靈。霎那間,它們猶如天使展開雙翼,布滿了整個天空,變得耀眼而絢麗,不但照亮了天際,也照亮了大地。
在道爾頓公路的自駕之旅,讓我享受了一場極光盛宴。而令我沒想到的是,在將要離開阿拉斯加之時,這美麗的北方之光又給我帶來驚喜。在Healy小鎮的一家湖畔旅店,我度過了在阿拉斯加的最后一夜。由于前幾晚都已見到極光,而且最后一天的日落時分,整個天空被薄云所覆蓋,因此我對極光的出現并不抱有太大期望。不料將近午夜時分,手機的極光預報軟件推送說今夜將有極光出現,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我走出房間,眼前的景象令我再次震驚。在Healy平靜的湖邊,極光在萬籟俱靜的午夜為我上演了一場絢爛的演出。此刻的世界,寂靜無聲,只剩下漫天飛舞的極光與靜靜聆聽的湖水。北方之光在小屋上方放肆地舞動,猶如天使在空中歡呼雀躍。
完美的極光之旅也需要一個完整的結局,在飛離阿拉斯加的夜里,我從睡夢中朦朧醒來,只見飛機舷窗外的天空泛著綠光,一路伴隨我飛越極地。北方之光,再見,我們的再聚之日不會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