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主觀量錯位的幽默話語分析

王丹

【摘要】語言編解碼者基于不同的視角、情感和認識賦予語言主觀色彩，稱之為語言的主觀性。主觀性在量范疇之上的具體表現，即主觀量，是一種帶有主觀感受、態度和評價意義的量。語言交際過程中，當產生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錯位時，幽默便可能生成。這與關聯理論對幽默話語的認知解讀一致。本文從語言編解碼者主觀量錯位這一角度對幽默話語進行分析。

【關鍵詞】主觀量 幽默話語 關聯理論

一、前言

言語理解過程中會出現語言解碼者對編碼者主觀意圖的錯誤解讀從而產生幽默的現象。語言的主觀性是這一現象產生的根本原因，即語言編解碼者基于不同的視角、情感和認識賦予語言主觀色彩，使之含有編碼者自我表現的主觀印記，對主觀意圖的理解錯位導致幽默產生。主觀性在量范疇之上的具體表現稱之為主觀量，是一種帶有主觀感受、態度和評價意義的量。語言交際過程中，當實際出現的信息量大于或者小于所期待的常態信息量，即產生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錯位時，幽默便生成。這與關聯理論對幽默話語的認知解讀一致。該理論認為聽話人理解話語的主要目的是為符合最佳關聯的期待找出解釋，即語言編解碼者間的關聯期待圖示被打破，這一主觀量上的不協調認知促使幽默產生。本文結合實例，對話與者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的錯位產生的幽默話語加以分析。

二、主觀性與主觀量

近年來隨著語言學人文主義的復蘇，長期以來占主導地位的結構語言學和形式語言學所主張的科學主義受到挑戰，語言的主觀性逐漸引起語言學家的關注，他們認為語言不僅僅客觀地表達命題式的思想，而且表達言語的主體即說話人的觀點、感情和態度。主觀性是指語言的這樣一種特性，即在話語中多多少少總是含有說話人自我的表現成分。也就是說，言者將自身的立場、態度和感情摻雜在話語中表現出來。二十世紀末，論文集《主觀性和主觀化》（Subjectivity and Subjectivisation）出版，其作者Edward Finegan認為語言的主觀性研究主要集中在說話人的視角、情感和認識這三個方面。

主觀量的定義是建立在主觀性之上的，是語言主觀性程度的具體表現。主觀量產生的語言心理機制是與常態量的比較，當實際出現的信息量大于所期待的常態信息量，稱之為主觀大量，當實際出現的信息量小于所期待的常態信息量，稱之為主觀小量。人類具有主觀能動性，認識和描述客觀世界的同時會不可避免的摻雜主觀意圖，使客觀事物烙上主觀印記。因此，研究促使幽默話語生成的主觀量具有重要意義。

國內學者馬真較早注意到主觀量這一問題，并在其《修飾數量詞的副詞》一文中加以闡述，陳小荷先生明確提出了主觀量這一概念，在其《主觀量問題初探》一文中，陳指出主觀量是含有主觀評價意義的量，與客觀量相對立。主觀評價為大稱之為主觀大量，主觀評價為小稱之為主觀小量。李善熙認為：語言的主觀性表現在量范疇上就形成了‘主觀量這一概念，‘主觀量是語言的主觀性在量范疇上的具體體現。

主觀量反映的是一種關系，語言解碼者實際出現的信息量與語言編碼者期待的信息量兩者之間的關系。當實際出現的信息量和常態量相吻合時，人們就會覺得正常，反之，當兩者信息量存在出入時，人們就會覺得異常，特定情境中幽默就會產生。康德將幽默定義為“期望消失說”，和本文“主觀量錯位幽默產生說”相吻合。話語交際中，語義邏輯發展的中斷會在人們心理上產生期待落空，使之感到出乎意料，甚至莫名其妙，這種與自己關聯期待間的不協調便產生幽默。

三、關聯理論與幽默話語

幽默是一種抽象的特性，是一種具有致笑功能的交際形式，意義廣泛，涉及哲學、美學、人類學、社會學、語言學等眾多領域。幽默有情景幽默和語言幽默之分。后者和人們的日常話語密切相關即笑話。作為人類特有的語言能力和技巧之一，幽默在我們的生活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幽默話語可以活躍氣氛，娛樂他人，拉近距離，促進交流，淡化矛盾，消除誤會，因而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幽默研究的的三大傳統理論有優越/蔑視論、釋放論和乖訛論。其中乖訛論代表人物Kant 認為“幽默是從期待到期待落空的突然轉換。”這一觀點和關聯理論對幽默話語的認知解讀相吻。關聯理論由Sperber and Wilson 創建，該理論認為“聽話人理解話語的主要目的是為符合最佳關聯的期待找出解釋”，即語言編解碼者間的關聯期待圖示被打破，這一主觀量上的不協調認知促使幽默產生。

關聯理論對幽默話語的理解有著較強的解釋力。語言編解碼過程中，編碼者從自身主觀角度出發發出某一話語，根據最佳關聯原則對解碼者的反映作出某種帶有主觀意圖的期待，解碼者根據自身所具備的認知能力、主觀感受加之語境進行思考、推理，作出根據最佳關聯原則對自己來說最具關聯的解釋，當解碼者的解釋話語與編碼者的期待話語不一致時，即語言編解碼者間的關聯期待圖示被打破，幽默即產生了。

四、主觀量錯位的幽默話語實例分析

通過實例對話語參與者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的錯位產生的幽默話語加以分析可以更好的理解幽默的生成機制。張伯江在《言者與聽者的錯位》一文中討論了十種不同的錯位導致語言解碼者對編碼者主觀意圖的誤解，其中就包含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理解錯位，誤讀在一些情況下會產生幽默的表達效果，成為笑話記載下來。以下是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理解錯位的一些例子。

1.教授：“如果莎士比亞今天還活著，你認為他是否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學生：“肯定會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因為無論怎樣，世界上肯定找不到一個有幾百歲的人。”

在這一則笑話中，教授作為一名知識分子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期待學生能夠從淵博學識、偉大人格等方面對莎士比亞作出評價，這些方面的重要性和意義價值遠遠大于學生回答中的壽命長，他對這一問題可能引發的學生的回答有主觀大量的期待，而學生則認為莎士比亞活到今天會很了不起是因為壽命長而已，他對莎士比亞的主觀評價偏低，是基于主觀小量。教授基于自我評價的關聯期待圖示被打破，幽默便在學生與教授關聯期待間不協調的認知過程中生成。

2.蔬菜攤上擺著兩種價格的番茄，一個婦女問道：“這兩種番茄都有什么差別？”

“差別就是價格。”

在這一則笑話中，無論是買家還是讀者根據慣常情況對于這一問題的期待答語是和商品質量有關的，這是基于主觀大量，而賣家的回答卻是和價格相關，這是基于主觀小量。這種錯位可以用副詞“都”和“就”的對立顯示出來：

都有什么差別 // 差別就是價格

買家對自己的問題答語有主觀大量的期待，希望賣家能夠具體解釋不同價格的同類商品存在的差異，而賣家打破了買家的關聯期待圖示，認為差別就是價格這一方面，令人忍俊不禁。

3.醫生：“先生，您的牙齒已經拔好了，請付五個盧比的診療費。”

病人：“什么，您剛才不是說只要一個盧比嗎？”

醫生：“是的，可是在我給你拔牙的時候，你拼命的叫喊，把我候診室里的另外四個病人都給嚇跑啦。因此，他們的醫療費也得由您支付。”

在這一則笑話中，病人和大夫的期待值產生反差，導致幽默產生。病人認為自己看病只需支付自己的費用，這也是我們基于常識得出的結論，而醫生的解釋卻出人意料，因為病人的干擾嚇跑了其他病號所以需要支付多余的費用，雙方產生了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的錯位。

4.孩子生病了，父親打電話咨詢醫生：“大夫，在您到來之前，我作為病人家屬，應該做些什么才好呢？”

“把錢準備好就可以”

作為病人家屬的父親認為自己應該采取一些保護措施防止孩子病情惡化，這在他看來是一件大事，期待醫生能夠給出有價值的提醒，這是基于他的主觀大量。而在醫生看來唯一必要的準備就是治療費用，這是基于他的主觀小量，兩個人的期待值形成巨大的反差。正是由于一問一答關聯性小，才使得關鍵語句顯得出乎意料，幽默效果躍然紙上。

5.甲：“今天領導給我打電話了！”

乙：“啊！你真了不起！他都跟你說了什么？”

甲：“只說了一句話：對不起，我撥錯號碼了。”

乙主觀上認為能夠接到領導的電話是一件十分光榮、自豪、值得一提的事情，說明甲在某方面表現優秀得到了領導的賞識，乙根據最佳關聯原則在主觀上做出甲接到領導電話這一行為的推測、判斷，他對甲的回答有主觀大量的期待，而甲的答語卻出乎意料，只是領導撥錯了電話，乙和讀者的希望落空，幽默隨即產生。

6.有人問一位著名的文學評論家：“您認為十九世紀的文學作品跟現代文學作品有什么區別？”

文學評論家回答：“在古典小說里，男主人公親吻他的配偶，一般不會早于第一百五十頁；而現代小說中，在第二頁就可以看到他的私生子了。”

在這一則笑話中，文學評論家對古典小說和現代小說的對比可謂是詼諧中不乏智慧。古典小說中男主人公親吻他的配偶，一般不會早于第一百五十頁，這是基于主觀大量做出的評價，而現代小說中，在第二頁就可以看到他的私生子了，這是基于主觀小量的推測，前后形成對比，詼諧之意溢于言表。同樣，問話的廣泛、抽象性和答話的局限、具體性也形成反差。

五、結束語

綜上所述，我們看到語言編解碼過程中，話語雙方基于不同的視角、情感和認識賦予語言主觀意圖，主觀量的理解錯位又會引發幽默的產生。本文以六個笑話為例，對話語參與者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的錯位產生的幽默話語加以分析。另外，關聯理論也對幽默話語的理解提供了科學的理論框架。幽默作為人類特有的語言能力和技巧之一，產生因素眾多，本文僅從主觀大量和主觀小量理解錯位這一方面加以分析，研究面有不足之處，幽默話語還有很大的研究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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