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元
【摘要】《受活》是閻連科代表作之一,在國內外廣泛流傳,其英譯本Lenins Kisses 在西方頗受歡迎,在推動《受活》以及中國文化在國外傳播的方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本文從“目的論”角度分析了Carlos Rojas英譯本Lenins Kisses中的翻譯策略——在“忠實性法則”的指導下,為了讓使譯本保持中國本土特色,譯者采取直譯策略;在“目的性法則”的指導下,為了迎合西方讀者的審美以及閱讀觀念,而使譯本廣泛傳播,譯者采取了意譯策略;在“連貫性法則”的指導下,為了讓作品更加生動,譯者還有一系列創新翻譯以及增刪了一些詞語以及晦澀的比喻。在翻譯期間,“目的論”就像是譯者的燈塔,始終明亮著,指引著譯者,翻譯出完美的作品。
【關鍵詞】《受活》 英譯本 翻譯策略 目的論
一、引言
閻連科,河南嵩縣人,被譽為“荒誕現實主義大師”,作品在國內外均廣為流傳。其代表作《日光流年》、《丁莊夢》、《為人民服務》、《受活》等已被翻譯成二十幾中語言,讓其成為國際文壇備受矚目的中國作家之一。1998年,《日光流年》的發表是作者創作生涯的第一個高峰;2003年,《受活》轟動文壇,在國內折桂老舍文學獎、“鼎鈞文學獎”、《南方周末》30年10部最優秀的作品之一,更享譽國外,獲法國小說“翻譯獎”以及日本國際Twitter獎首獎;2006年,《丁莊夢》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以及英國獨立文學獎。在這期間,譯者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像Cindy carter 英譯的《丁莊夢》、Carlos Rojas版本的《受活》,正是譯者高超的翻譯水平,使其作品在海外廣為流傳。
《受活》 講述的是一個發生在河南豫西鮮為人知的村莊——受活莊的事情。“受活”是豫西方言,類似于“享受”的意思。受活莊所有的村民天生殘疾,聾啞盲瘸,正常人去那兒則會顯得另類,被稱為“圓全人”。整個故事圍繞著兩個主要人物展開——柳鷹雀和茅枝,柳鷹雀是縣長,卻為人圓滑世故,喜聽奉承話的人。他一心想干“大事”,異想天開地想著購買列寧的遺體來發展縣里旅游業,可是錢不夠,于是他就從殘疾人身上看到了“商機”。于是他組建了殘疾人“絕術團”巡回演出,來賺取資金,這期間“絕術團”里的個個受傷,場面不忍直視。也許,在作者眼里,不忍直視的是那個時期的人性。茅枝也是一個圓全人,他是受活莊公認的卻沒有頭銜的領導。茅枝小的時候,她的母親曾是一名八路軍戰士,后被誣陷而死,陰差陽錯就逃到了受活莊,嫁給了一個工匠。茅枝和柳鷹雀的仇恨要從茅枝的女兒秋菊說起,秋菊有四個女兒,全是“儒妮子”,而她們的父親正是柳鷹雀。柳鷹雀卻為了前途而拋棄母女五人。茅枝事事為受活莊考慮,先是“入社”,后一心要“退社”。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受活莊與世隔絕,她付出巨大犧牲終于把自己融入現代人類進程,后來發現時世荒唐,便堅決“退社”。她堅決不讓受活莊殘疾人加入“絕術團”,因為這是屈辱。一系列令人絕望的事情發生之后,受活莊最終“退社”,茅枝便去世了。
二、“目的論”指導下的英譯策略
除了原著本身的光芒之外,Carlos Rojas翻譯的Lenins Kisses 更是讓《受活》名震海外。Carlos Rojas 是美國杜克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教授。他曾英譯了余華的《兄弟》(Brothers),是著名的漢學家。他曾坦言,翻譯《受活》是有挑戰性的。首先,方言的使用讓有些國內讀者都有些吃力,更何況對于不太熟悉中國文化的外國讀者。整個故事采取二元對立的敘事法,比如茅枝和柳鷹雀、殘疾人和圓全人,都是相互對應的人物;其次,天干地支的時間描寫以及豫西方言的大量運用;再者,作者采用西方的魔幻主義和中國地方文化相結合的創作手法等等。這些都是作品的獨特之處,為作品的增添了光彩,但與此同時,卻給譯者帶來不小的挑戰。
Carlos Rojas 采用了直譯、意譯相結合的翻譯策略,既沒有一味“直譯”也沒有一味“意譯”,而是將兩者巧妙融合。而這恰好是和“目的論”相契合的翻譯策略。“目的論”是功能派理論的核心理論,20世紀70年代在德國興起,其指導思想是——翻譯所要達到的目的決定翻譯的過程。起初,賴斯提出“文本類型學”理論,他認為譯文和原文的功能有時會不同,而且,譯者本身的角色和目的以及外界不同的社會文化因素都會影響譯者的翻譯過程。他的學生費米爾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目的論”,即強調翻譯方法和翻譯策略必須由譯文預期的目的或功能來決定。除了“目的性法則”,“目的論”中還包括另外兩個法則:連貫性法則和忠實性法則,這就是“目的論”三原則。連貫性法則要求譯文讓接受者理解,并且目的文化以及使用譯文的交際環境中更有意義。忠實性法則要求原文和譯文之間應該存在語際連貫一致,這類似于通常所說的忠實原文,而忠實的程度則由譯文目的和譯者對原文的理解決定。后來,在功能派理論的發展過程中,諾德發現了“目的論”指導翻譯實踐的缺陷,特此為“目的論”提出了忠誠的原則,以此完善了“目的論”對翻譯實踐,特別是文學翻譯實踐的指導意義。
在翻譯過程中,Carlos Rojas所遵循的原則之一就是“忠實原文”以及“盡量保持中國味”,目的是讓外國讀者通過《受活》這部小說更加了解中國文化。在“目的論”中“忠實原則”的指導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很大部分采取了直譯策略。在短語詞匯方面,比如“驚嚇了祖墳”被譯為“Make your ancestors turn over in their graves”;在句法方面,比如:
例一、瞎子說:“花不完埋到床下邊,還有孫子哩。”
He replied, “If they cant spend it all, they can always stuff it under their mattresses for their grandchildren.”
例二、又罵道,你們真的死掉啦?死掉你們也不得好死哩,死尸也得讓餓狗野狼扯去呢。
Are you really dead? If so, you didnt deserve to die a good death, and may your corpse be dug up by hungry dogs and wolfs.
在例一中,這句話的翻譯是完全采用的直譯策略,忠實了作者想要表達的意象,保留了中國文化。在中國鄉村,村民比較重視傳承,包括財產的傳承,這也是親情連接的紐帶之一。雖然是直譯,但是國外讀者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影響小說閱讀。例二中,“不得好死”被翻譯為“you didnt deserve to die a good death”,是典型的直譯處理,使西方讀者慢慢了解中國文化。
譯者一方面盡量保持作品的中國特色,另一方面,也更加注重讀者的感受。在“目的性法則”的指導下,Carlos Rojas從讀者的角度出發,在處理一些難懂詞匯及句子時,采取意譯策略,將其簡單化,使國外讀者在閱讀時更加暢通方便,被讀者廣泛接受和認可。在翻譯詞匯時,比如“中陰”被譯為Shadows,更容易讓讀者理解,如果直譯的話則會導致語義不明。“中陰是佛教用語,指人死后至往生輪回某一道為止的一段時期,共有 49 天。這段時期亡者的靈體叫做中陰”(陳逢玥,2014)
例一、嘩一下,菊梅的臉上先是掛了白,緊步兒,白里透了嫩色的紅。
Jumei briefly felt faint, but immediately recovered her composure.
例二、是該敬著那個啞婆哩。
All of this was thanks to that deaf-mute woman.
在“目的性法則”的指導下,Rojas為了讓讀者暢通閱讀,在保留原意的基礎上,采取異化策略。例二中,“敬”被意譯為“Thanks”,也是從讀者的角度出發而采取的翻譯策略。
除此之外,為了符合西方讀者的閱讀習慣和審美樂趣,Rojas還采用了“增刪”手法,比如增刪連詞、擬聲詞、粗俗詞、以及一些西方讀者難以理解的比喻,使譯文作品上下文銜接更緊湊,更自然連貫。這些都是為了讓譯著更加被西方讀者接受而采取的策略,和“目的論”中的“連貫性”法則不謀而合。例如:
例一、把單子搭在身上了,卻又覺得寒氣從單子縫中往人的身骨里邊扎,往心肝脾胃里邊擰,就又起床去箱里、柜里翻那收拾好的被子了。
Even wrapped in their sheets, the villagers felt as though the bitterly cold air was cutting straight to their bones, and immediately rummaging for their winter quilts.
在例一中,譯者刪減了比喻“往心肝脾胃里邊擰”,是從“連貫性法則”所采取的策略,是為了更好地讓西方讀者接受,使小說情節閱讀起來更加連貫,簡單明了地表達了原文的意思,更符合西方讀者的閱讀習慣。
三、創新以及誤譯漏譯
除了直譯和意譯之外,Rojas還注重創新,在翻譯的過程中,既保留了作品的“中國味”,又讓讀者在閱讀小說時酣暢淋漓。比如小說中多處出現“農歷紀念”,“這不僅是考慮到小說描寫的是幾乎與世隔絕的耙耬山脈里農耕文化下的故事,也是因為其中隱含了中國傳統的循環與輪回的時間觀念”(陳逢玥,2014)因此,Rojas在處理時,沒有簡單地用歸化策略——直譯“農歷紀年”,因為會導致晦澀難懂;也沒有僅僅用異化——用“西歷紀年”直接替換,因為可能會因此而失去小說本來的味道。他創新地將兩者結合,比如 “庚寅年”譯為the gengwu year, 1960.
既沒有讓小說失去本土味道,又沒有降低可讀性。這種創新也是和“目的論”相契合的。
盡管Rojas翻譯技能高超,但是譯本中還是出現了一些誤譯、漏譯等錯誤。比如,
擎不動雪的樹葉讓雪從葉上滑下來,嘭一下,如一團面粉落下來,在地上炸出許多白亮亮的點。
When the leaves are no longer able to support the white of snow, it cascades to the ground.
這個是屬于漏譯,沒有將原文的神韻表達出來,是譯者的失誤之處。再者,“一群狗臥在她身邊,默默地像一群兒女孩娃樣,安詳呢,也有些凄涼呢”“如了土坯石塊疊砌的一根柱子樣,似乎誰一推,她就會倒在地臉上。”也沒有被譯出,這種漏譯有很多。另外,還有一些誤譯,是源于譯者對中國文化以及豫西方言的不理解。比如,
那該死的爹,該死的娘——你們把孩娃留在我家門前死到了哪?
Damned father! Damned mother! Did you leave your child on our doorstep to die?
“你們把孩娃留在我家門前死到了哪兒”意思是“你們把孩娃留在我家門前,你們又死(跑)哪兒去了?”而不是“你們把孩娃留在我家門口等死”,所以不能翻譯為“to die”。
四、結語
Carlos Rojas翻譯的Lenins Kisses是成功的譯著,盡管出現了誤譯、漏譯等錯誤,但這些非原則性錯誤并不能掩蓋他高超的翻譯技能以及譯著的光芒。無論是直譯還是意譯,都是有一定的“目的性”——在“目的論”中“忠實原則”的指導下,譯者為了保持“中國本土特色”采取直譯的翻譯策略;在“目的性原則”的指導下,譯者為了迎合西方讀者的審美以及閱讀習慣,采取了意譯策略;在“連貫性法則”法則的指導下,譯者增刪一些詞語以及晦澀的比喻。其譯本也堪稱接近完美,為《受活》在西方的傳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而在翻譯期間,“目的論”就像是譯者的燈塔,始終明亮著,指引著譯者,翻譯出完美的作品。
參考文獻:
[1]閻連科.受活[M].人民日報出版社,2007.
[2]Carlos Rojas:Lenins Kisses[M].Grove Press,1998.
[3]陳逢玥.論《受活》的英譯策略[J].海外漢學,2014.
[4]張愛平.淺談目的論對文學翻譯的指導[D].北京:首都師范大學,2012.
[5]馬會娟.英語世界中國現當代文學翻譯:現狀與問題[J].中國翻譯,2013,(1):64-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