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飄
那年春天,在我們這個只有十幾戶的小一隊,來了一個“臭老九”,他有一個女兒叫小梅。隊長把梅一家安排村西頭五奶奶家。那是一個破土房,站在院心,四面八方敞開著,屋前有兩棵高大的杏樹。那時鄉下沒有學前班、幼兒園之類的。隊長讓梅帶村里的小孩子玩。梅那時才十七歲,人長得白白凈凈的。梅每天都會摘一朵院里的開的正妖嬈的小花偷偷地別在五奶奶的頭發上。
春天正午陽光射進屋地的時候,那兩棵杏樹開滿了繽紛的花。兩樹中間有一塊廢棄的光滑的大碾盤,我們一幫孩子圍在碾盤的四周,陽光慈悲地普照著世間,曠野里新犁開的濕潤的泥土的氣息籠罩四周。杏花隨著恬淡的風一瓣一瓣慢悠悠地飄落,我們雙手托腮仰起臉,花瓣落到頭上、眼皮上,還有落到鼻子上的,落到書本上。
那時,我常賴在梅家,梅家有許多書。
后來,梅一家返城了,梅把書留給了我。生活繼續,五奶奶的頭上還會經常有花戴。我還是經常和伙伴們去那個大破院子,坐在大碾盤上呆呆地出神。多少年了,在夢中,我常常還會與梅相遇。那些舊日的時光,那些慢悠悠飄落的杏花,散淡著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