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巍



10—13世紀,宋、遼、西夏和吐蕃等諸多政權并存,西北地區并非處在統一政權控制之下,其局勢錯綜復雜,因此當時通往中亞乃至西歐的陸上絲綢之路基本不通暢。但是,當時的西北邊貿比較活躍,這在史書上多有記載,大量考古資料也有證明。宋代官方政府在與西夏、吐蕃等政權轄區邊境設置了諸多“榷場”,進行有控制的物資交換,貿易方式多樣,有貢賜貿易,亦有民間貿易。另外,與前代相比,宋代經濟中心和政治中心南移,加之航海技術的進一步發展,此時期的海上絲路得到發展。
一、戰爭與貿易——宋、遼、西夏的交往融合
安史之亂后,中央集權制的唐王朝衰落,地方軍閥勢力崛起,邊防空虛,周邊少數民族政權得以迅速發展,入宋后主要有遼、西夏、吐蕃、大理、回鶻等政權,形成政權林立的局面。宋朝政府憑借著占有中原的地理位置及經濟優勢和文化影響,成為當時諸政權社會經濟文化的交流中心。
北宋與遼朝因燕云十六州的歸屬問題,發生數次戰爭。景德四年(1004年),雙方簽訂澶淵之盟,約為兄弟之國。自此,兩國關系正常化,經濟交往取代了戰爭成為雙方交往的主題。據史料記載,北宋一代,遼朝派使節出使開封共有三百次左右,人數在七百人以上。帶給宋廷的禮品,包括馬匹、馬具及毛織品和珍禽野味等。宋廷的回贈多以金銀、衣物、彩帛為主。這些使臣除了攜帶官方禮品外,為了獲取私利,還攜帶有大量的私物及馬匹,進行交易,收買貨物。當時,宋朝的印刷業較為發達,遼朝為了發展文化事業,其使節的一項主要任務就是收買書籍。較為夸張的是,甚至宋朝大臣與皇帝議論邊事的文書也被遼人獲得,這使得宋廷君臣大為震驚。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雙方交流程度的深入。
宋夏關系,較為復雜,雙方處于戰和不定的狀態,都為戰爭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慶歷二年(1040年),雙方議和。據史籍記載,西夏向宋入貢有22次之多,貢物主要包括:馬匹、鞍、橐駝、香物、藥材等。其中的馬匹和藥材,是當時宋朝社會最急需的物品。宋廷的回賜往往也十分優厚,主要包括金、銀、帛、茶、書籍、衣物和手工業品等。據時人估計,西夏通過貢賜貿易和榷場貿易的收入達到了三百多萬貫錢,超過當時宋遼間的貿易額。西夏政權為了增強統治,努力發展文化教育事業,曾求賜予國子監印書和大量的佛經。而這些書籍的傳入,對西夏地區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有較大促進作用。以漢族為主體的宋朝向少數民族地區傳播了先進文化,促進了民族交流與融合。
在西北、西南地區,還存在一些小的割據政權,與中原王朝交流密切。分布在今新疆南部的于闐國,向宋廷進貢了大量的玉石、珍珠、珊瑚、翡翠、象牙等物品。龜茲、高昌、回鶻等政權,也遣使向宋朝上貢佛牙、琉璃器、琥珀盞等。分布在西南地區的大理及其他少數民族也同宋朝有著良好的貿易交流 。
宋朝在陜西和河北沿邊地區,設置榷場(指遼、宋、西夏、金政權在各自疆土接界地點設置的互市市場)。中原地區輸出的物品主要是農產品及手工業制品,如糧食、茶葉、布帛、瓷器、漆器,以及海外香藥之類。少數民族地區輸入的物產則為牲畜、皮貨、藥材、珠玉等。邊民、官府、駐防官兵及各族商人是貿易活動的主要參加者。北宋時年貿易額達十幾萬兩銀。據時人估計,其數額甚至可以抵消宋朝每年對遼、夏的歲賜,為當時國家財政收入的重要組成部分。榷場貿易的開展滿足了當時邊民的日常生活,促進了內地和少數民族的經濟交往,維持了友好關系,也促進了中原地區的繁榮。
由于西北少數民族政權的阻隔,加之宋朝政治、經濟中心的南移,同時期經濟較為發達的東南地區泉州、廣州等地遂設置市舶司,專門負責東南地區的海上貿易,這就促使了海上絲綢之路的興起。
南宋高宗時,市舶收入達二百萬貫錢,超過北宋最高額的兩倍多。(參見蔡美彪等《中國通史》第一冊,第382頁)
二、溝通內外—宋朝的對外交流及政策
北宋時都城東京(開封)取代了之前的長安和洛陽,成為當時中國對外交往的中心。宋朝對外政策積極主動,其范圍達到一個新水平,遠至歐洲、非洲。貿易形式主要是貢賜貿易和民間貿易等。當時宋朝和東羅馬帝國交往密切,《宋史·拂菻傳》中,有大量關于東羅馬地理環境、風土人情的記載,交往的密切使宋人對東羅馬帝國的概況有一定的了解。東羅馬帝國曾派使者出使宋朝,在當時四川和陜西還建有大秦寺,以宣傳基督教。南宋時期,西班牙牧師班哲明游歷中國,留下了大量關于海上航行的記載。可見當時中西交流頻繁,交往深入,貿易繁榮。
為促進中西貿易的發展,北宋在各個交通要道和都城東京設置大量外事機構,負責對外事宜。總的外事事務由鴻臚寺負責,針對不同的國家和民族設置有不同的機構來接待。“往來國信所”負責接待遼朝使者,“都亭西譯及管干所”則負責接待西方國家;甚至為了外事交流的方便,在東京專門設置了禮賓院,并提供翻譯服務,以保障貿易的順利進行。這些機構的設置,體現了宋朝政府對外交流的積極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外交流。
三、茶馬古道—特殊政治局勢下的貿易交流
茶馬古道是宋朝與西南各族進行貿易的重要通道,因為貿易的貨物主要是茶葉和馬匹,所以又稱茶馬古道。其起源于唐,興于宋,盛于明,范圍主要包括今四川、重慶、云南、西藏四省區(市),輻射到廣西、貴州、甘肅、青海、新疆等地區,并延伸至印度、尼泊爾等南亞國家。
中國自唐宋以來普遍種植茶葉,南方地區是茶葉的主要分布地,政府在此設立茶務,負責茶葉的專門化生產。據統計,宋代的產茶總量為2500萬斤左右,為唐朝的三倍。充足的茶葉產量為茶馬貿易的開展打下了堅實的物質基礎。茶馬貿易興起的一個原因是宋朝馬匹的短缺,騎兵部隊戰馬數量都不足正常編制的二分之一,甚至南方個別州只有十幾匹馬,無法滿足日常生產、生活和軍事斗爭的需要。為解決馬匹緊缺這一問題,宋廷實行市馬法即以經濟貿易的方式來換取馬匹,以維持馬匹的消耗。而茶葉又是游牧民族需要的日用品,長期飲茶可以達到攻肉食之擅膩的效果,利于消化。由于少數民族飲茶習俗的需求,促使茶葉的產量大增。以馬匹和茶葉為主體的貿易就在崇山峻嶺的道路中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茶馬貿易是以進貢貿易為主,輔以民間貿易的貿易形式。宋初,在四川地區設立茶場司,陜西秦州建立買馬司,負責茶馬貿易。后因榷茶和買馬的業務迅速發展,遂將二者合并于成都,設茶馬司,負責茶葉的征榷、運輸、銷售及買馬事宜。關于當時馬匹和茶葉的兌換比例,通常執行的是“隨市增減,價例不定”的原則。北宋前期,馬的貨源比較充足,一匹馬通常需用 50 公斤茶葉來換。后來茶葉價格下跌,一匹馬的價值等同于125 公斤的茶葉。交換規則則隨之改變而臻完善。以后依據馬的質量將其分為九等,最高等馬匹可兌換茶葉125公斤,最低等兌換66公斤。在特殊時期,馬匹短缺,單匹的價格可以兌換到500多公斤茶葉。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供需關系對茶馬貿易的影響。吐蕃是當時貿易的主要參加者,其規模少則幾百人,多則幾千人,產品則多為青藏高寒草原地區的牛、羊、獸皮、藥材和其他農副土特產品。而漢族地區的綢絹、布匹、陶器、食鹽和其他手工業品以及農副土特產品也大量流入少數民族地區。甚至遠在紅海的阿拉伯人也積極參與進來。他們販運印度、緬甸地區的犀牛角到中國,再將西藏、云南的香料、香藥轉運到國外,獲取利益。宋朝的茶葉遠銷南亞、東南亞地區,促進了中外經濟發展、文化交流,也加強了少數民族和宋朝政府的聯系,有利于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
宋代,是中國古代社會經濟發展的高峰,科學技術發展也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在近三百余年的時間內,絲綢之路、茶馬古道、海上絲綢之路等貿易通道是溝通中國與周邊民族、歐亞非國家交往的生命線。四大發明的成熟和外傳改變著中國和世界的面貌,將中國和世界的發展推進到一個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