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婧妍
從西班牙馬德里市中心的阿托查站下地鐵,往前走幾百米,經過外觀充滿藝術氣息的農業部,出現在眼前的便是馬德里最重要的交通樞紐——普拉多大道。整條街道樹木蔥蘢,綠蔭環繞,路邊放置了供人休息的長椅,還有馬德里人喜愛的大大小小的噴泉。看書、聊天,或者只是簡單地坐著看看周圍,這就是馬德里人周末的主要活動。
普拉多博物館便坐落在這一片安逸之中。如果從博物館的南邊向北繞行,便可欣賞到牟利羅、維拉斯凱斯和戈雅的青銅雕像。他們或站立眺望遠方,神情嚴肅;或拿著畫筆靠坐在椅子上,認真思索。作為西班牙古典繪畫最杰出的代表,他們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和對畫作的嚴謹態度通過這些雕塑展露無遺。于是,還未進入這座博物館,人們便不由產生了幾分崇敬之情。
“純潔”的收藏史
普拉多博物館始建于1787年,受波旁王朝的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三世之命,由著名建筑師維亞諾瓦設計,最初被規劃作為自然科學博物館使用。在拿破侖占領西班牙時期,博物館暫停修建,被用作拿破侖的騎兵總部和火藥庫,直到費爾南德七世即位后才恢復建設。1816年,普拉多博物館被收歸國有,之后開始擴建。
館內收藏了14世紀至19世紀來自全歐洲的繪畫、雕塑和各類工藝品。僅繪畫作品就達8000多件。如歐洲許多其他博物館一般,這些作品的收藏始于王室,其中兩個重要的奠基時期是哈布斯堡王朝和波旁王朝。但與其他博物館有所不同的是,普拉多博物館的每一件藏品都有其正當來路——大部分來自王室,其他則由各方捐贈。正是這格外“純潔”的收藏歷史,讓普拉多博物館在藝術界享有盛譽。
然而,這座博物館也經歷過一些黑暗時刻。博物館的第一個百年慶典就因為一場失竊案而草草收尾。在西班牙內戰時期,博物館的所有藏品都被堆積在了底層,并用沙袋保護,以防止可能出現的轟炸。后來,一些主要藏品被轉移到日內瓦,在二戰期間又被秘密送回馬德里;一些畫作由于過于龐大,為便于運輸,人們只能在轉移時將其切割,所以,現在博物館內的一些藏品仍帶有明顯的傷痕。
博物館的珍寶——西班牙繪畫
在普拉多博物館眾多傲人藏品中,最特殊的一批便是西班牙畫派中那些明艷奢華、具有世界性藝術價值的作品了。從12世紀的羅馬壁畫到19世紀戈雅的油畫,整個西班牙的藝術發展歷程都在這里得到了完美的展現。維拉斯凱斯的《宮娥》《紡織女》,戈雅的《查理四世一家》《1808年5月3日》,格列柯的《牧人來拜》和《手放在胸口的騎士》,這些都是普拉多博物館的珍貴藏品。
不得不提的便是這其中最為著名的《宮娥》。它是維拉斯凱斯創作生涯晚期的重要作品,描繪了瑪格麗特小公主在宮廷的日常生活。它和戈雅的《查理四世一家》的異曲同工之處在于,畫面中都出現了作家本人的形象,從而使整個畫面更加生動真實。這幅畫的獨特視角也值得玩味:在畫面遠處的鏡像中出現了菲利浦四世夫婦,讀者所在的位置成了國王和王后當時所在的位置,讀者看到的畫面就是這對夫婦所看到的畫面。這樣的構圖在當時是十分大膽而新穎的,它改變了傳統肖像畫的主體,讓整幅畫的狀態十分自然。
戈雅是西班牙藝術史上的另一巨匠。他和維拉斯凱斯都是西班牙的宮廷畫家。后者的作品主要專注于描繪宮廷生活,而戈雅卻在后期把目光放在了整個國家的層面上。《1808年5月3日》便表現了西班牙起義者反抗拿破侖軍隊卻慘遭槍殺的場景。整幅畫面的光暗對比十分明顯,起義者身在明處,面部表情復雜,有反抗失敗的憤怒,也有為國犧牲的無畏;行刑者身在暗處,且作者故意沒有刻畫他們的面部表情,以表現他們的冷酷無情。以這幅畫為起點,戈雅后來又創作了許多關于戰爭、疾病和死亡的作品,被稱為“黑色繪畫”,如《神農食其子》等。
《裸體的瑪哈》和《穿衣的瑪哈》也是戈雅作品中的重要一環。19世紀初,《裸體的瑪哈》的問世受到了社會各界強烈的輿論批評,因為當時的西班牙宗教十分嚴格,禁止繪畫裸體。但是戈雅拒絕修改原圖,所以又創作了一幅與它神態、姿勢一模一樣的《穿衣的瑪哈》。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兩幅作品因其對社會現狀的反抗精神和對真實自然的追求而受到了人們的認可,甚至在宮廷中也興起了一陣追捧的熱潮:如果某個貴族男性是單身,便在臥室中掛上《裸體的瑪哈》;反之,則掛上《穿衣的瑪哈》。
伊比利亞半島上的明珠
對西班牙本國藝術的收藏已經讓普拉多博物館在這片土地上足夠耀眼了,更何況,普拉多博物館還保存了很多歐洲其他國家著名畫家的作品:拉斐爾的《紅衣主教》、魯本斯的《三美圖》、提香的《酒神的狂歡》……這些作品大多被布置在主廳,沿著長廊一一擺放,走近它們,濃重的歷史氣息便撲面而來。
讓我駐足許久的是提香的《查理五世騎馬像》。查理五世既是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也是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一世,是哈布斯堡王朝的主角。16世紀,德國新教崛起,威脅著西班牙天主教的統治。作為天主教的堅定擁護者,查理五世在1545年對新教諸侯宣戰,并獲得了勝利,提香因此創作了這幅騎馬像。與我們現在看到的畫面有所不同的是,當時,畫中戰馬的前蹄下踩著一顆敵人的頭顱,以慶祝國王的勝利。后來新教卷土重來,查理五世慘敗,提香只好把畫中的頭顱去掉,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畫作中,馬的整個身體都是向上的,仿佛烘托了查理五世的威猛雄風。這也算一段相當有趣的往事了。
普拉多博物館永遠是伊比利亞半島最引人注目的一顆明珠。不論你何時前來,它都永遠敞開懷抱,帶你感受歐洲與眾不同的燦爛文明。來馬德里不到一個月,我前前后后已經去過三次普拉多博物館了。我并不是藝術的狂熱愛好者,但我想,普拉多博物館大概就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讓你在看到這些作品的時候,仿佛回到那段歷史中,和大師們一起看時代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