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壯的母愛情懷

文雅

母愛，不僅存在于人間，在動物的世界，動物之間的母愛也豪不遜色哦……

很多年前的一個初冬，發生在村子里的故事，至今清晰在目。確切地說，那還是1981年的秋末冬初。在我們村子里，經歷過那段歲月的人們，記憶早已在心底定格。

記得那一年的初冬，糧食剛入倉就下了一場冰雹。一陣冰雹之后，遠近的樹都變成光禿禿的了。林子里、場院中、河堤上，到處都能看見雞鴨、麻雀等的尸體，有的死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有的雖然還活著，可翅膀折了，在地上撲棱撲棱的；還有的張著嘴，一抽一抽地倒氣，慘不忍睹。

下過冰雹之后，村里又出現了咄咄怪事。一只狐貍，一只火一樣的狐貍，不時在村子里出沒。火狐很容易讓人記起，因為額頭上有一片白色的毛，村子里有人說：“火狐貍，白額頭，那是妖狐。”

似乎是帶著某種妖氣，那只狐貍一旦出現在誰家，誰家就要出點事兒。

狐貍最先出現在張九家，那是傍晚時分，剛剛點上的煤油燈，被狐貍撞翻了，張家的三間茅草房，被倒地的油燈點燃，眨巴眨巴眼睛，三間房屋頃刻燒了個精光。

兩天后，狐貍又去了喬家。那一天天氣還不錯，當時，喬家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曬太陽，看見狐貍一溜火紅，倏地出現，就眼前一黑，翻了幾下白眼，蹬蹬腿，沒了氣……

喬家老太太有個孫子，叫喬順風，是村子里有名的獵手，玩土槍很順手，基本是百發百中。奶奶被火狐貍害死了，喬順風很悲痛，他站在奶奶的棺材前，抹著眼淚豆子發誓：“奶奶，您等著，等我逮到那只妖狐，我一定到您的墳前，用狐貍的鮮血來祭奠您。”

喬老太太死后，火狐像隱了身，沒有了蹤影，村子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好長一段時間，喬順風沒有找到狐貍，不過狐貍卻找到了村子里，那只白額狐貍，在村莊東邊劉家拖走了一只雞。村子里人看見，狐貍拖著一只雞，一晃就沒有了影子。劉家大兒子劉哈巴說：“那狐貍像一溜火，哧溜哧溜，一下子就進了樹林子。”等人們跑過去時，卻啥也沒看見，只有那些稀稀疏疏的槐樹在風中抖動……

喬順風不甘心，恨恨地說：“只要那狐貍在，我就能找到它，我一定會找到它。”

劉哈巴說：“喬順風說能找到就能找到，喬順風那蒜頭鼻就是狗鼻子，啥味都能聞到，聞一只騷狐貍，那還不是小菜一碟。不過，這只狐貍是狐貍精，能不能逮到，還不太好說哦。”

劉哈巴說的是實話，就是一只野兔經過，喬順風也能聞出味道。每次打獵，他從沒空手回來過。獾子也好，黃鼠狼也罷，百十米范圍內，飄過他的鼻子，就知道獵物是否在附近。

喬順風不愧是個好獵手，沒過幾天，他就找到了那只狐貍。原來，狐貍就在一棵大槐樹的洞穴內，那個洞在樹根下，洞口被落葉嚴嚴實實地覆蓋著。他在那里瞄了兩天，狐貍終于從樹洞里鉆了出來。他端起槍剛要開火，正在奔跑的狐貍突然轉過身，定定地站在那里，看著面前的槍口，臉上帶著一種絕望的表情。

喬順風看著狐貍，它的額頭正中，有一個白色的圓點，喬順風認定，就是這只狐貍讓奶奶喪了命。妖狐，喬順風一慌神槍就響了。隨著槍聲，狐貍倒下了，在地上翻了幾個滾，之后就一動不動的。喬順風看到狐貍躺在那里，幾步跨到狐貍跟前，剛要彎腰去撿狐貍，冷不丁，仰面躺在地上的狐貍一個翻身躍起，從喬順風的胯下躥了出去。等喬順風回過神來，再看那狐貍時，狐貍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晚上，劉哈巴興沖沖地跑到我家，得意地對我說：“怎樣，我說喬順風抓不住狐貍，真應驗了吧。”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看到那只狐貍。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到過年時，劉哈巴說他看到了那只狐貍，還帶著三只小狐貍呢！

事實上，劉哈巴說得不錯，那只狐貍確實帶著三只小狐貍，很長時間沒看到白額狐貍，原因很簡單，它生小狐貍去了。

那天，喬順風、我和張九上山打獵，打了三只野兔，還有兩只野雞。中午回家，走到寨坡下的小河邊時，看到小河對岸有幾只狐貍在玩耍，也就幾十米的距離。狐貍看到我們就要跑，可后邊的小狐貍跑到河堤時，慌亂中怎么也爬不上去，三只小狐貍滑下來擠在一起。就在這時，老狐貍突然轉過身，用身體擋著后邊的小狐貍，站在我們面前。三只小狐貍躲在老狐貍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伸出頭，骨碌碌地轉著眼珠看我們。

這樣的場景，我是第一次看到，我相信喬順風和張九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一刻，我們幾個都驚得目瞪口呆。一只狐貍，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保護自己的子女，不要說動物，就是人，也是需要足夠的勇氣和膽量。母愛的力量，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啊！

喬順風傻了一般，癡癡地站在那里，端著槍的手有點兒顫抖。

那只狐貍也有點兒吃驚，好大一陣子時間，都沒有聽見槍響。似乎是看到我們手中的槍放下了，已不再驚慌，但它依然擋在幾只小狐貍的前面，警惕地注視著我們。又過了一兩分鐘，老狐貍扭了一下頭，只見幾只小狐貍爬上河堤，開始向山上跑去。但是，那只老狐貍，仍一動不動地站在我們面前，眼睛盯著我們，看似很平靜，但我依稀看到，老狐貍的身子在寒風中不停地抖動。

也許，老狐貍是害怕，怕我們突然端起槍，從槍管里冒出一股黑煙。后來，老狐貍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轉過身子，晃晃悠悠地向山上走去。我至今清晰地記得，那只狐貍沒有奔跑，而是很平靜地向山上走去。走到山頂，幾只狐貍一字排開，朝我們看了看，然后消失在樹林中……

看到那幾只狐貍走進了樹林，我們才醒悟過來。回家的路上，幾個人都沒有說話，我似乎覺得空氣有點兒沉悶。

最后，張九憋不住了，開口問道：“喬哥，你為啥不開槍呢？”

喬順風說：“你真想知道嗎？”

張九說：“當然想啊！”

喬順風說：“那我就告訴你，我爹說：打獵有三不打，不打鳥，鳥是天空中的精靈；不打懷犢和哺乳的獵物，那是喪天良的事；不打沒有成年的獵物，那是濫殺。”

狐貍事件之后，我就離開了家鄉，之后家鄉的人和事知道得很少。

那只白額狐貍，被我們放生后，再也沒有在我們村子里出現過，就那樣消失在蒼茫的原野。甚至很多年，我們村子里都沒有出現過狐貍。狐貍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我至今沒有看到過。

筆尖流水

動物與人一樣，都是大自然的杰作；人與動物的母愛也是一樣的，都是一樣的偉大。關鍵時刻表現出的壯舉，是母愛本能的流露，是一種母愛的偉大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