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子

4月29日,著名作家、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陳忠實,因病在西安去世。陳忠實生前工作過的作協大院已被花圈花籃擺滿,習近平、劉云山、王岐山、栗戰書、趙樂際、劉奇葆等中央領導送來花圈,胡錦濤、曾慶紅等老同志送的花圈也依次擺在現場。
陳忠實曾贊揚《晚晴》辦刊所取得的成績,并為《晚晴》題詞:滿目青山夕照明。
一部能當枕頭用的大書
直到今天,當大家提起陳忠實時,90%以上的人想到的便是《白鹿原》。
1988年,陳忠實正在陜西文聯從事專業寫作,每月掙六七十塊錢,上贍養老人,下撫育3個讀書的孩子,“只要家里尚有白米白面,心中就很滿足”。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開始醞釀寫一部書,一部“死后可以放在自己棺材里當枕頭用的大書”。
陳忠實出生在陜西省西安市東郊灞橋區西蔣村一個農民家庭,那里在驪山之南白鹿原之北,距離唐朝王維閑居的輞川只有25公里路程。小小的村落不過百戶人家,繞過村里瀕臨倒塌的關帝廟,便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小屋。在那里,他坐在一把小竹椅上,旁邊是歪了一條腿、非得拿麻繩一圈一圈捆結實了、桌面才能放平的方桌,想象自己和“白鹿原”上所有男男女女的對話。有時寫作順暢歡欣鼓舞,有時文思阻塞難以排除往往在晚上他孤清至極,走出村莊,走過塬坡的樹林,那里有狐貍、獾、稚雞、呱啦雞、貓頭鷹,一個寧靜而親近的世界。
1992年春天,當陳忠實在自己綻放梨花的院子里,把《白鹿原》手稿交給編輯時,他只說了一句話:“我連生命一起交給你們了。”小說發表后,信件如同雪片一樣飛來,石家莊一位醫生在信中說:“我想寫出這本書的人不累死也得吐血……不知你是否活著還能看到我的信嗎?”
一個不折不扣的“冷娃”
在陳忠實工作過的陜西省作家協會大院里,流傳著各種各樣有關他“硬氣”的傳說。用陜西話講,陳忠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冷娃”。在陜西,“冷娃”有幾個鮮明的特點:性格上莊敬實誠、不耍滑頭,有膽有識,執著、一根筋;做事上不善變通,寡言少語,不好接近,實則面冷心熱。
《小說評論》原主編李星講述了這樣一則小故事:1991年,陜西省醞釀省文聯和省作協的換屆,省委有意讓陳忠實去省文聯做黨組書記,當時他還在鄉下老家寫《白鹿原》,對此事完全不管不問。后來,上邊有人找陳忠實說此事,他就接連兩次寫信給省委主管領導,說自己正一心寫作,不愿意當領導。
后來,這位領導見到他,說,“忠實,你的信我看了,你還是去吧,省作協安排了另外的同志。”陳忠實再三說,自己留在省作協,也僅只是為了專心寫作,絕不是要當領導。弄得那領導有些不悅,說,“這已經是定了的事,你要服從組織決定。”兩年后,原定陜西省作協主席人選路遙病故,陳忠實還是被推到了領導崗位。
一生不會改變的農民靈魂
直到今天,陳忠實依然被很多人當作農民,比如他不習慣講“話語”、“價值觀”等文縐縐的術語。他說自己熟悉的農民迷信,可他沉迷于這種“迷信”。他不認為山水田園風光有多美,他說中國農民的記憶,實際只是一個關于如何吃飽肚子的記憶。
他對農村太熟悉了。這個農民的兒子搬著父親用一斗苞谷換來的帶抽屜的書桌走進小學課堂;穿著一雙薄底布鞋和20多個同學一道,跟隨班主任杜老師,到30里外的灞橋去投考中學,路上他的鞋底磨破,腳跟磨破,鮮血淋漓;因為貧困,父親靠賣樹供他上學已經難以為繼,他不得不含淚休學一年,并因此無緣大學;高中畢業后,他做中學教師,當鄉鎮干部,在農村基層又度過了20年。
當年陳忠實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不問收獲,但問耕耘。”他把這句話寫在一個木牌上,掛在書桌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