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軒
我家位于市中心。它是一間小小的商品房,它灰乎乎的水泥墻,即使刷上各種彩料也還是蓋不住那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壓抑氣息,住在這樣的房子里,心情也會變得壓抑!
這壓抑的氣氛終于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碧玉般的枝干,上面奇特的花紋猶如幾個世紀前的古老文字,訴說著神秘的故事。而那肥大的、形狀普通得近乎隨意的大葉片,明明那么其貌不揚,卻給人一種想握在手心細細摩挲的沖動。多大的一團綠啊,跳躍的、精靈般的、浪花般的洶涌的綠火,在我眼中熊熊地燒了起來……你,是我們這層靜寂的大樓中,一顆綠色的心臟啊!
你,一株平凡而又唯一的梧桐樹。
你的到來給我們這層——四戶人家共擁的小空間平添了幾分生氣。物業的管理員拿著厚厚的記錄簿告訴我們,周一周二歸誰澆水,周三周四又歸誰灌溉。大家喜不自勝地應了下來,臉上不自覺地涌出滿足與疼愛的表情。
自此,你便受到了特別的優待:隔壁的知識青年一本正經地宣布,自來水必須在陽光下曬過兩小時后才能除去氯氣用于灌溉;對門的老伯則慷慨地拿出自家的盆景肥料,時不時地給你“加餐”;斜對門家的小男孩則索性捉來兩條蚯蚓陪伴著你;我呢,也不例外,時常抽空為你洗葉拂塵……
這樣的優待最終還是沒能挽回你綠色靈魂的逝去。終于有一天,好久沒給你澆水的我突然發現你的葉片開始發黃、打卷,像一片剝落的桔子片,青青的葉子也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最近學業緊張,已經有兩個星期忘記給你澆水了,沒想到竟會這樣。一陣強烈的愧疚襲遍我全身。不久,我又突然意識到另外三家似乎也沒有澆水啊!你腳下龜裂的土壤張開的腳向我證實著這一發現。
突然,隔壁的知識青年開門走了出來,看到我站在你身旁,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最近有點忙,好久沒有澆水了。”原來,斜對門的小男孩愛上了電腦,對門的老伯迷上了麻將,而知識青年則致力于完成他的學術論文……我,這個曾經發誓要守護這片綠的人,究竟做了什么呢?
樹被搬走了,大樓綠色的心臟終于停止了跳動。
我家門前沒有樹。從前沒有,以后也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