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組詩]

郁顏

人自醉

這街頭

小酒館的酒不醉人

四座無人，諸位不在

我自醉

狐朋狗友們幾日未見

都去了哪里呀

有人遠游

有人流放

有人打麻將至深夜

那就一人，縱酒吧，狂歡吧

我酒量不好，一邊醉生夢死，一邊患得患失

也罷，也罷

酒杯都拿倒了，酒水滾滾賽光陰啊

流 水

在浙江快客車的最后一排

鄰座無人

原諒我，慵懶地躺著

聽聽歌、蹺蹺腿……這是怎樣一趟

孤獨的旅程

頭枕行李袋

窗外的隧道與群山

匆匆

飛逝而過

而我自顧自打盹兒

秋已深

我在行進中的車廂里，越陷越深

像一塊石頭

在流水里下落不明……

坦白地說，寫到這兒，我的心已經有些亂了

登白云山

喘著粗氣，登上了白云山

盤坐山頂，有如出土文物

用身上的裂紋，飲風、飲酒

看上去風度翩翩

白云山上有白云

我已白發蒼蒼

仿佛局外人，經過路邊的枯枝與朽木

松針落滿地，遠山不語，也學我登高、望遠

遺 物

近郊的小樹林里，風在念經

在腐敗的枯葉面前，下跪、沉湎

獨行至此，像一件撒落人間的遺物

縱橫交錯的林間小徑，代替我去走千山萬水

致 敬

分岔的河流

在季節的流轉里哼一支不老的情歌

故土懷著少年的心事

在踐踏中把自己放下，并教會我們慈悲為懷

面對未來的死亡，我們

何以償還

大地的養育之恩

——唯有向正在受難的萬物致敬

枯山水

這山中

似有仙人來過

在此，虛度少年

滿山的落葉皆不同，皆是孤本

去往山頭打柴的路上

采得一味苦藥，可治眼疾

我心滾燙，永不枯竭

欲雨時，未曾這般起伏不定

仿佛所有多情者，也都曾是絕情者

抒 懷

早起，捻詩一枚

這時光中沉浮的玩意兒

如此不合時宜

卻愈顯可貴

我一介宅男，喜拿舊書當枕頭

卻很少去讀

你可不知，春風吹動窗簾時

獨自放歌最應景

有時想想，所謂大好時光

無非就是

背靠青山，學枝頭鳥鳴——

嘰嘰、喳喳、嘻嘻、嗦嗦

嘶嘶、啾啾、咕咕……

彼時，悲欣全無

閑情記

晨光中

萬物各得其所

春風輕頌

簾外細雨如鄉音

而我，夢里訪故人不遇

恍惚中

只記得水槽里的瓢盆

還沒有洗去

昨晚殘留的味道

亂就亂罷

頭發啊，胡子啊

都長了一尺和一寸了

過去的日子們

我們好歹老相識一場

那么，再用舊一點又何妨

什么都不做

也就是做了該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