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境界

李南

人們都在提境界。有做人的境界、有為官的境界;有習禪的境界、有愛的境界……

在我們生活中，一個人的崇高境界可以影響另一個人的一生，愛情更是如此。她意味著雙方的無私無悔，意味著愛能到達的高度。

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個故事：村里有一對夫妻，結婚多年，一直沒有生育。在農村，傳宗接代的觀念根深蒂固，加之男的又是獨子。于是，公公、婆婆對兒媳的臉色就越來越不好看。老人們迷信，以為是生辰八字不合，便花不少錢，請來算命先生破解。但過了一年多，兒媳還是沒有懷孕的跡象。不得已，這對夫妻決定去醫院查一查。

第二天，丈夫去取診斷報告。回到家，他神情沮喪地對父母說：“不是媳婦的錯，是我身上的毛病。”妻聽后，嗚嗚直哭。這些年來，她一直生活在公公婆婆的臉色里，現在終于有了結論，再也不用看他們的臉色了。

公公、婆婆聽說這個消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們動員兒子去專科醫院醫治，兒子卻說： “醫生說我這病是先天性的，無法醫治。”

丈夫打算到民政局領養一個孩子，這樣，老來也好有個照應。他和妻子商量，妻子卻不置可否。過些日子，妻子提出離婚，理由是男人沒有生育能力，丈夫卻堅決不同意離婚。他一次次勸妻子，說以前是父母的錯，他卻從來沒有責怪她，一直在安慰她，鼓勵她。

妻子聽不進丈夫的話，說她對這個家已經死心。她毅然回到娘家，并向法院提起了訴訟。丈夫在接到法院傳票的那天，打電話給妻子，說想見她一面。妻子來了，丈夫遞給她一本病歷。病因是她的，上面寫著診斷結論：“先天性無卵巢。”妻子驚呆了，隨即淚如雨下。

這是一個很樸素的故事，相信人們都希望妻子被感動后，又和心愛的丈夫走到了一起。只是文章最后也沒有提到這一點，給人們留足了回味的余地。故事發生在農村，這個丈夫該有多么大的勇氣啊！只因為他愛她，愛她就有了如此寬闊的胸懷。

我們也常常聽到在廣大的農村，妻子因為不能生下個男孩兒，被人歧視、笑話、打罵，這個妻子注定要抑郁終生，更不要說患了不育癥，沒有走上絕路，就已經不錯了。那么這些丈夫的境界呢？他們懂得去愛一個女人嗎？

好萊塢傳奇巨星凱瑟琳·赫本與斯賓塞·屈賽九度合作，珠聯璧合，在銀幕上和現實中痛苦纏綿二十六年，譜出絕版“羅曼蒂克史”。

他們是如此相愛，但屈賽因宗教信仰不愿跟發妻離婚，直到屈賽去世。赫本對自己的愛情毫無怨言，她說：“屈賽是男人中的佼佼者，我有幸與他保持二十多年的完美關系，他就像一塊磐石一樣堅韌，給人以保護，我從來未對與他之間的關系后悔過。”

一九六七年，兩人合作的電影《猜猜誰來吃晚餐》剛剛結束，斯賓塞·屈賽因心臟病突發去世，是赫本發現了他的尸體，赫本痛不欲生，她與屈賽共享了二十六年的愛情，也分享了他那吞噬心靈的痛苦。盡管他們的感情延續了四分之一個世紀，但赫本為了不打擾斯賓塞·屈賽的家人，甚至沒有去參加心愛的人的葬禮。

凱瑟琳·赫本因為《猜猜誰來吃晚餐》獲得四個奧斯卡獎中的兩個，可她從未完整地看過這部電影，因為這是屈塞的遺作。影片的最后，赫本淚眼朦朧、充滿愛意地望著屈賽。凡是知道兩人生活中的真實關系的觀眾，看到這一幕時喉嚨里都難免哽咽。

愛到深處人孤獨，那是因為一個人的愛已經到達了愛的臨界點。他們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世上所有的存在。

河北唐山大地震那年，一對新婚夫婦被樓房壓在了地下。一連幾天，他們相互鼓勵，等待救援人員的到來。眼看著塌陷的空間里能夠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丈夫眼睛里含著淚水，疼愛地望著愛妻，說，如果你能活下來，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看著妻子含淚答應了他，丈夫抓了一把泥土把自己的嘴牢牢地堵住了——他是為了讓妻子能夠呼吸僅存的一點點空氣。

后來妻子終于得救了，可這個丈夫卻永遠長眠在地下。

這是一種生死之愛，用生命代價來換取的愛。如果沒有舍生求死的境界，那么在生與死之間，茍且偷生的人又怎能算是愛呢？

愛吧！人類每一顆閃亮的靈魂。

（月月鳥摘自《嘉興日報》2015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