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之妙韻

佟國忠

雪域，神山，歲歲往復，人們踏上高寒的凈土，以苦行僧的姿態一步三叩首，只為瞻仰心中的神圣。我不愿做山頂的佛陀，靜候萬年。我不愿坐在神殿中以悲憫的目光審視形形色色的眾生之苦。離人間太遠，心也便成了石頭，見慣了悲苦，便無所謂悲苦。寧愿做一個信徒，千萬信徒中的一員，踏上層層階路，隨著眾生潮涌，行至山上。

然而，大多數人不愿做信徒，不愿做萬千中的些微，不愿做滄海中的一粟。然而，大多數人向往著“九重樓闋開宮殿，萬國衣冠盡冕旒”的生活，他們不懼廣寒高苦，只為登上金字塔的頂峰。他們愿意俯覽蕓蕓眾生之微小，卻不知，蕓蕓眾生看他們也不過微不足道。

不甘平庸雖好，然而很多人因此妄自尊大。當一個人的心太大，便不滿足于身體之微的束縛，并因此而迷失。太多的人，小有名利之后卻已忘本，自以為通天徹地無所不能。不過，人本是塵土，何必唾棄他人之微呢？

人本就是微小的朝圣者。人，應知微。“微”不僅是一種心態，亦是人心中的一點度量。

總有人說，要學習“半”的意味，半山看景，半路賞花。其實“微”的妙韻，也有異曲同工之處。潤物細無聲必是微雨，若無則旱，若過則澇，一點微雨，便成就了整個錦官城的春。長處暗夜之中，所要的定是一點微光，無光則盲，而晴天霹靂的一束強光卻會灼傷了眼。譬如花香，海棠雖艷，無香卻是敗筆;茉莉雖芳，常聞卻是刺鼻;荷花香遠而清，若隱若現的一縷幽香，“微”之意味便盡于此。

或許你會說，人懷“微”之心，行“微”之度雖好，但“微”卻是衰敗之意，衰微，式微，其意不佳。不過，盛極必衰是如此，然衰微之后，不是孕育了一個新的開端嗎？

有一謁云：“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微”中合興衰之道，人事之理，意蘊之妙，一字之中，亦可成一世界吧。

（常朔摘自《哈爾濱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