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
1月20日 晴
說不完的寶黛,放不下的紅樓,展不開的凝眉,拋不盡的紅豆。“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實乃悲哀之霧,遍被華林。
女子生如戲。“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葬。”“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孤獨蒼涼的人生劇場,荒唐的戲文不變,注定的宿命不改,那么多正處韶華的女子唱著早已寫好的戲文,淚灑劇臺。恨到極致,愛到極致,直至驚擾了光陰,釀出了災禍,牽出諸緣幻夢起起伏伏,然留下的,圖不過是對紅顏薄命的嘆惋。風月中的癡癡怨怨,塵世的柔情繾倦,終是如流水落花,春去也。何也?嗚呼,命,非在手也!
悲夫,樓中女子,身不由己。奪女子之命者,封建禮教也。人人熱衷步入仕途,人人苦讀五經四書,人人期望登上天子堂。女子,必然是這場狂熱追求的附屬品,生來犧牲的玩物,可有可無,可破可棄的衣服。然女子故可悲,寶玉猶可哀!明明能清晰的嗅到那如花美眷的嬌喘微微,聽到她們的心跳悸動,卻無力保護,無力挽留,睜眼看那嬌艷美麗的生命之花被殘酷地修剪束縛,乃至斷折。偏不信金玉良緣,偏不聽男尊女卑,偏不蹬他的仕途高靴,偏不走他的為官大道,甘愿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凈!壓抑的霧靄籠罩在封建家族的上空,容不得自由的寶玉,也給不得他的如意。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誰聽他的木石前盟?誰懂他的姐妹之情?罷了,奉勸癡人一言,走為官經濟之道乎。可他偏又生行頑劣,癡心不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猶為可悲哉。
悲哀之霧,遍被華林!悲哀之物,遍被華林!
百年之后的我,看百年之前的紅樓,亦有悲哀。霧靄還在,只是換了形式罷,百年前是封建禮教,百年后是功名利祿。當封建禮教不在,熱衷于功名利祿的心還在。在這物欲橫流的時代,那曾涌動在中國人心中的千年風雅怕是像海棠般沉沉睡去了。誰還舞舞文,弄弄磨,誦誦詩?誰又來燒一只明光火燭,回到那思無邪的好時光?物欲是人心的外化,是五光十色的陰霾,是海妖塞壬的歌聲,是凡夫俗子眼中令人迷亂的華林。可曾有誰捕捉到那林中的一縷微光,拂去繚繞的霧靄,得一刻輕松淡然?那束縛人心的沉重大山,真的崩裂消除了嗎?
歲月蒼蒼,人世蒼茫,大地百年,人心滄桑。
追名逐利的心還在,虛偽狡猾的為官之道還在,那籠罩在華林上的霧靄并無徹底消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是一顆孤獨的性靈,破土,抽芽,顫顫巍巍的生長,渴望沒有霧靄的日照。有誰與我同在么?我仍舊卑微地期望霧靄拂過天朗氣清,期望與人攜手同行,我也相信自己不會等太久。
故知吾類非能齊彭殤,一死生,遺世獨立,馮虛御風,生于世外桃源,雞犬不聞,但請內圣外王,心境明如臺,時時輕拂試,勿使染塵埃。不求視金如糞土,但求不囿于其中。
悲哀之霧,可否消散?但在卿。
此乃紅樓鑒于今也。
河南省鄭州外國語學校高二3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