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強 朱學義
摘要:在遵守非分配約束的前提下,民間組織可以有營利性行為,但并不意味著民間組織可以以利潤最大化作為財務管理目標,這不僅是因為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受到非營利宗旨的道德約束,還會受到受益人效用、營利組織競爭、社會捐贈者認知和政府工具等多重主體形成的逐利約束機制的約束,也就是說,民間組織不應當、也不可能實現利潤最大化目標。
關鍵詞:營利約束機制;民間非營利組織;營利強度;營利收益;營利邊界
中圖分類號:F2754;D63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176X(2016)04009508
一、引言
對民間非營利組織(以下簡稱“民間組織”)營利性行為的理論研究起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早期的研究使人們認識到,非營利的本質不是不盈利,而是不應以其為首要目的[1-2],即“not-for-profit,而不是越來越流行使用的nonprofit,因為前者能夠更好地說明主體是沒有傾向去營利,而不是簡單的沒有營利”[3],這一理念已得到除立陶宛、馬其頓、菲律賓等國以外大多數國家、國際組織和民間組織的認可。
當然,民間組織可以有營利性行為,并不意味著民間組織可以以利潤最大化作為財務管理目標。這是因為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受到非營利宗旨的道德約束,還會受到利益相關者主體形成的逐利約束機制的約束,也就是說,民間組織不應當、也不可能實現利潤最大化目標。筆者主要基于博弈論思想,分別研究營利組織、社會捐贈者、政府和受益人等行為主體形成的逐利約束機制對民間組織收益的影響機理及其變動趨勢,這對約束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促進民間組織市場化運作科學化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二、基本假設與模型
(一)基本假設
本文涉及五個行為主體——受益人、營利組織、社會捐贈者、政府和民間組織。基本模型構建之前,對不同行為主體的特征做出如下假設:
假設1:存在N個付費獲取公益產品的受益人或目標群體,他們根據營利組織提供的商業產品或服務(以下簡稱“商業產品”)和民間組織提供的公益產品或服務(以下簡稱“公益產品”)帶來的效用大小做出產品選擇,并且對公益產品效用滿足程度的期望值大于商業產品。
假設2:存在N個營利組織,他們提供與民間組織相同的產品和服務,并在同一體制下與民間組織爭奪公益服務市場,解決社會問題。
假設3:存在N個民間組織,其公益資源除了來自于公眾捐贈和政府資助外,還開展適度的營利性活動,獲取的收益依法全部或主要用于社會公益事業和組織發展,不得用于利益相關者的利潤分配,即嚴格遵守非分配約束原則。
假設4:存在N個社會捐贈者,包括會員、企業捐贈者和私人捐贈者,以促進民間組織公益價值最大化為目標提供資源。當發現民間組織存在過度的營利性行為甚至純粹的營利行為時,即民間組織以營利為目的或其行為違背資源供給者意愿時,社會捐贈者將選擇“用腳投票”的方法,即減少或停止捐款,甚至可按照捐贈約定要求全部或部分返還捐贈款物,以約束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
假設5:政府以監控民間組織遵守非營利宗旨并充分履行組織使命,實現社會效益最大化為目標,依靠政府經濟工具資助民間組織的公益服務,同時在市場約束機制失靈的情況下利用政府行政工具監督和控制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
(二)基本模型
1受益人效用模型
受益人使用商業產品和公益產品所得凈效用模型分別表示為:
Ui=θiQ-S(1)
ui=ηiQ-S(2)
其中,Ui為受益人i(i∈[1,N])使用公益產品所得凈效用;ui為受益人i使用商業產品所得凈效用;θi表示受益人i對公益產品質量的偏好水平,ηi表示受益人i(i∈[1,N])對商業產品質量的偏好水平,產品生產的技術、管理水平決定了ηi>θi;Q表示受益人對公益產品或商業產品的需求量;S表示公益產品或商業產品的營利強度,以單位產品的目標價格或單位時間的目標收益表示,其數值越大,表示目標收益越大,但實際收益與目標收益可能存在差異。
2營利組織有效競爭下的民間組織營利性行為收益模型
符合條件的民間組織能夠獲得政府經濟工具的支持和社會捐贈者的捐贈,可以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或布施式慈善價格向受益人或目標群體提供公益產品,在此情況下,商業產品的競爭力幾乎為零。當民間組織存在營利性行為且其營利強度增大到商業產品有利可圖時,營利組織必然開始攘奪公益服務市場,從而約束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因此,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面對兩個狀態:一是存在“天敵”——營利組織的競爭,如我國營利與非營利性學校并存,必然導致雙方為爭奪生源在收費價格、服務質量等方面展開競爭;二是在非營利宗旨約束下,民間組織營利空間不充足或受到嚴格限制,存在一個環境最大容納量。這兩種狀態與生態系統平衡狀態十分相似。因此,民間組織與營利組織在同一社會經濟系統中也存在相互依存、相互協調,又相互制約、相互競爭的共生關系,這就決定著民間組織與營利組織的營利過程和結果也會不斷經歷與生物種群類似的演化過程。所以,筆者借用物種在生態系統中有天敵、食物空間等資源也不充足情況下的Logistic模型[4],即常微分方程,來描述營利組織有效競爭下的民間組織營利收益變化過程的穩定性,其營利性收益的增長規律可表示為:
dR1/dt=SR1(M-R1)/M
=SR1(1-R1/M) (3)
模型(3)中,R1為民間組織在t時期的營利收益;M為民間組織與營利組織相互獨立,在各種要素稟賦(包括技術、資源、管理、投資和市場等)一定的情況下,民間組織營利性收益的最大值或營利邊界;S為民間組織在營利邊界約束下的營利收益增長潛力或內稟增長率,它與民間組織的本質及其行業本身的固有特性有關,其數值大小由民間組織的營利空間決定的,不同民間組織具有的收益增長潛力是不一樣的,如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優質民辦中學的收益增長潛力一般大于普通民辦中學;獲得政府資助和公眾捐贈較多的民間組織營利性收益增長潛力也高于政府資助和社會捐贈較少的民間組織。
這里要說明的是,營利強度與營利收益的內稟增長率并非完全同等概念,民間組織營利收益的內稟增長率是由各種要素稟賦、營利空間等客觀因素決定的,而營利強度是由民間組織管理者根據客觀因素主觀確定的,可以等于內稟增長率,也可大于或小于內稟增長率,但營利強度與內稟增長率表現形式是相同的,都表示單位時間的收益增長率,因此,拋開決定因素,營利強度與內稟增長率是等價的,本文也用S代表營利強度。
R1/M表示民間組織的營利收益與營利邊界值之比,稱為營利增長飽和度;(1-R1/M)為民間組織尚可實現的營利收益占營利邊界的比例,即“剩余空間”或未利用的營利性收益增長機會,這表明在既定的約束條件下營利增長飽和度對營利收益的增長率有阻滯作用。
模型(3)反映了民間組織單位時間獲取收益(邊際收益)的變動過程,解常微分方程可得營利性收益模型R1為:
R1=MceSt1+ceSt(4)
模型(4)反映了營利強度一定條件下,民間組織營利收益隨著時間t變化的變動過程,或時間t一定的條件下,民間組織的營利收益隨著營利強度變化的變動過程。其中,R1/M=ceSt1+ceSt稱為營利收益增長飽和度, c為常數,代表民間組織收益的初始值或起點。
3社會捐贈者約束下的民間組織捐贈收益模型
營利組織完全遵循市場和資本邏輯,其趨利性和資本的邏輯貫穿其行為始終,市場上利潤較高的行業領域,逐利的營利組織都已經進入,并形成了規模化的經濟體系。沒有被營利組織關注到的領域主要是公益服務領域,受益人的經濟實力無法支付全部費用或需求不足,這使得提供公益產品的民間組織無法獲得持續和可觀的收入,利潤率和收入水平較低,不得不依賴社會捐贈的方式進行補貼。社會捐贈者成為民間組織公益資源的重要供給者,其對營利性行為的認知直接影響著民間組織的捐贈收益。
社會捐贈關心的首要問題常常是捐贈款物的去向問題,即民間組織不得從公眾捐贈款物中謀取任何私利,這是社會公眾提供捐贈資源的底線;同時,民間組織的營利強度應當符合非營利宗旨,營利收益不得超過政府規制限定或社會公眾認可的營利邊界。否則,社會捐贈者的捐贈熱情就會下降,甚至達到冰點,即停止捐贈。如2011年6月下旬“郭美美網上炫富”事件發生后,中民慈善信息中心公布的監測數據顯示,僅過去一個月時間,社會捐款數便從6月份的10億元人民幣下降到7月份的5億元人民幣,環比下降50%,慈善組織6—8月份的捐贈額降幅則達到866%。
根據以上分析,社會捐贈者約束下的民間組織捐贈收益模型可表示為:
R2= D+D/(M×S×t)
=D[1+1/(M×S×t)](5)
模型(5)中,D為營利收益達到營利邊界點前的公眾捐贈款項。在社會捐贈者認可的營利邊界內公眾捐贈款項一般不隨營利強度而發生較大變化,這是因為民間組織資源募集活動主要是道德動員,或某種社會關系的承諾[5]。這種承諾使得民間組織獲得長期穩定的捐款來源,并培育穩定的公眾基礎。如香港樂施會“樂施之友”的固定捐贈、騰訊的月捐計劃等,沒有長期穩定的資金來源,民間組織的可持續發展是不可想象的。D/(M×S×t)則表明超越營利邊界的民間組織超額收益將隨著營利強度S的加大和時間t的延長而下降。
4營利組織競爭失靈的民間組織政府工具收益模型
傳統上,人們認為民間組織與政府之間是相互獨立的關系,而事實上,各國政府與民間組織在保持相對獨立的同時一直存在著合作關系[6],薩瓦斯和薩拉蒙等人稱之為“公私伙伴關系”(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PPP),主要表現為政府利用合同、撥款、直接貸款、貸款擔保、保險、稅式支出等經濟工具為民間組織提供公益資源。如,美國政府自20世紀60 年代中期以來,在傳統的稅收優惠等激勵措施之外,還通過撥款、購買服務合同和憑單等經濟工具為民間組織提供資金,而俄羅斯政府主要從聯邦預算中劃撥資金設立“總統津貼”支持公民社會制度框架下的民間組織,且劃撥資金額度不斷增大,2011年為10億盧布,2012年超過15億盧布。政府經濟工具已成為各國民間組織的一個主要收入來源。但不論政府經濟工具提供的資源多少,作為獨立于政府之外的民間組織,同其他組織一樣都應納入直接行政、社會規制和經濟規制等政府行政工具的規制范疇,違背規制將受到經濟和行政的懲罰。
Logistic模型告訴我們,在營利組織有效競爭下,ceSt1+ceSt≤1,民間組織的營利性收益不會突破營利邊界,這是一種理想化狀態。事實上,市場不是萬能的,營利組織的競爭有時是無效的,如民間組織處于“壟斷”狀態,沒有或幾乎沒有同行業營利組織競爭,我國現有法規中有同一領域的民間組織不能再進行登記的規定, 2014 年4月1日實行的《深圳經濟特區行業辦會條例》,規定只要名稱不相同,同級行政區域內可設立相同行業協會不超過3家,這些規定限制了民間組織的登記與發展,造成了現有民間組織的壟斷。或在利潤驅動下管理者道德失控,采用不當手段使得民間組織營利收益超越營利邊界等,對這些違背規制的營利性行為,政府必然會動用經濟工具和行政工具約束過度或純粹的營利行為。經濟工具約束主要是終止財政補助,行政工具約束主要是補繳已減免的稅款及其附加費用,情節嚴重的可能會受到經濟處罰,并可能導致民間組織的身份認同出現危機,最終失去非營利組織所具有的特殊地位和優惠待遇,造成整體收益得不償失。
因此,政府工具約束下的民間組織經濟收益表現為各種財政補助和稅收激勵政策,而經濟損失則可概括為全部營利收益減免稅收的補繳和政府的經濟處罰。當營利性收益超過營利邊界時,民間組織實際上已經逐步蛻化為營利組織,政府要求按營利收益全額(而不是超額)補交已經減免的稅收及附加費具有正當的法理基礎;同時,民間組織營利收益過大,政府還可能進行經濟罰款,但處罰對象不應是全部營利收益,而是大于營利邊界的超額收益,處罰額度的大小由處罰力度決定。
依據上述分析,以G代表民間組織營利收益小于、等于規定的營利邊界時的政府經濟工具提供的資助,而超額收益如同掙脫地球引力的衛星,已經不再服從Logistic擴散規律,故用M×S×t表示,T代表稅率,λ為政府處罰力度,超越營利邊界的民間組織獲取的政府工具收益基本模型可表示如下:
R3=G-[M+M×S×t)]×T- M×S×t×λ
=G-M×T- M×S×t×(T+λ)(6)
從短期或1個年度來看,模型(6)中的G相對穩定,因為政府經濟工具必須按預算管理程序執行,而預算編制、批準時間均早于執行期間,盡管在執行過程中可能會有所調整,但增減幅度不大;從長于1年的周期來看,G會隨民間組織營利性收益的增加而遞減,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政府評估后認為民間組織依靠社會捐贈和營利性行為獲取的收益已能夠滿足公益事業發展的需要,可以減少甚至停止政府經濟工具的支持;二是民間組織在獲取足夠的社會捐贈和營利性收益時,為減少對政府的依賴并擺脫政府的控制,可能會主動要求逐步減少或完全拒絕政府的經濟支持。
5逐利約束機制下一定時期內的民間組織總收益
綜上所述,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不僅受非營利宗旨的約束,還受到營利組織競爭、社會捐贈者認知和政府工具的管控。因此,逐利約束機制下的民間組織總收益基本模型可表示為: R=R1+R2+R3,但由于營利性收益不同,又分為如下兩種情形:
(1)當R1≤M時,有:
R=MceSt1+ceSt+ D+ G(7)
(2)當R1﹥M時,有:
R=M(1+S×t)+ D[(1+1/(M×S×t)]+
G-MT- M×S×t×(T+λ) (8)
三、數值假設及數值模擬
根據模型(1)和模型(2),受益人的效用決策將約束民間組織的營利強度。當ui>Ui且ui>0時,受益人選擇商業產品;Ui>ui且Ui>0時,受益人選擇公益產品;當Ui=ui>0時,受益人以相同概率隨機挑選。受益人根據使用商業產品和公益產品所得凈效用大小做出的選擇,必然促進民間組織做出適度營利的決策,這是顯而易見的。然而,模型(3)—模型(8)需要我們通過數值模擬運行,才能得出基本結論。
(一)數值假設
在數值模擬運行前,我們首先對模型(3)—模型(8)相關數據進行賦值。具體包括:
第一,民間組織營利收益邊界M。聯合國國民經濟核算體系從資金來源上定義非營利組織時指出,大部分收入不是來自其產品銷售或服務提供帶來的盈余,而是依靠其會員的會費、政府資助和社會支持者的捐贈。聯合國發展計劃署認為,如果一個組織50%以上的收入來自于市場,那它就是企業組織;如果一個組織50%以上的收人來源于捐贈或會員繳納的會費,那它就是非營利組織。有鑒于此,我們可以得到民間組織的營利收益邊界為年度總收益的50%。假定民間組織年度預算收益為20,其中社會捐贈為5,政府資助為5,營利收益邊界即為10。
第二,c為民間組織營利與非營利收益之和的初始值。任何民間組織都不是純粹的非營利組織,總存在或多或少的累積營利收益,筆者假設c為2,則民間組織營利收益的初始值應為1。
第三,營利強度S,從01變化至05,步長為02,并假定民間組織的營利強度一經確定在一定時期內保持不變。
(二)數值模擬及分析
1營利組織有效競爭下的民間組織營利收益演化
(1)營利邊界約束下不同營利強度的民間組織收益與時間變化關系
根據賦值數據,模型(4)可繪制圖1。
圖1營利邊界約束下不同營利強度的
民間組織營利收益與時間變化關系圖1表明,在營利組織有效競爭下,民間組織營利性收益隨著時間t的延長逐漸增加,但都不會超越營利邊界,同時由于營利強度不同,其達到營利邊界的時間也不同,營利強度越大,達到營利邊界的時間越短,這從另一個側面告訴我們,民間組織可以有營利性行為,但適度甚至較低的營利強度才能使營利性行為“基業長青”,過高的營利強度將會使營利收益過早地走向營利與非營利的邊界,引起營利組織的“強力競爭”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的非議,甚至導致組織的衰落乃至消亡。
(2)營利邊界約束下公益產品邊際收益的演化
我們將模型(4)代入模型(3)可得到民間組織營利性邊際收益變動與時間變化之間的關系:
dR1/dt=SMceSt1+ceSt(1-ceSt1+ceSt) (9)
根據模型(9)可繪制圖2。
圖2公益產品邊際收益與時間的變化關系 圖2表明,雖然營利組織競爭力與民間組織的營利強度呈同方向變動,但民間組織能夠獲得社會捐贈和政府補助以及各類優惠政策扶持等,在營利性行為的初始階段,公益產品價格可以顯著低于商業產品保本點而贏得市場,因此,民間組織在這一階段競爭優勢顯著。但隨著營利強度的增強和營利時間的進一步延長,公益產品收益不斷上升,受益人效用下降,具有技術、質量和經營人才等優勢的營利組織獲得競爭優勢,且營利強度越大,受益人使用公益產品的效用下降越快,公益產品消費的數量越少,民間組織單位時間內獲得的收益下降也越多。反之,營利強度越低,單位時間邊際收益越穩定,獲取營利性收益持續的時間越長,從而更有利于民間組織的可持續發展。
2社會捐贈者認知約束下的民間組織收益演化
民間組織不能像營利組織那樣以追求股東利益最大化而激發資本的自動流入,也不能像政府那樣可通過強制手段獲得稅收,其生存和發展所需的經濟資源依賴于政府資助、社會捐贈和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而政府資助和社會捐贈的力度取決于民間組織是否遵守非營利宗旨和履行社會使命的效率和效果,營利強度也應符合法律規范并得到社會捐贈者的認可。這是因為在遵循非分配約束原則的前提下,通過適度的營利性行為獲取公益資源,不僅能夠使民間組織業績得到增長(如醫院提供服務總量增加),受益人效用增加(如相同服務可能由于醫院的營利性收益補貼而使受益人付費更少),而且由于技術手段改進使工作效率得到提高(如醫院引進更先進的醫療設備),組織績效(業績、效率和效果的綜合)總體呈上升狀態,這是社會捐贈者樂于見到的;如果民間組織營利強度過大,不僅會造成民間組織同時要實現經濟和社會兩個目標,容易造成組織文化與目標的沖突,而且吸引捐贈資金將遭遇捐贈人認知困難,即使民間組織從事與使命無關的營利性活動,也會受到社會捐贈者的抵制,因為“不務正業”可能導致使命范圍內的公益產品或服務的業績、質量和(或)效率下降,使得民間組織獲取社會捐贈資源的邊際收益隨著營利強度的遞增而遞減。
但在營利性行為的初始階段,由于信息不對稱原因,社會捐贈者對民間組織的營利強度無法感知,有時營利強度已超出了公眾的認可度,但民間組織獲取的營利收益占總收益之比仍然偏低,因而公眾無法發現民間組織營利強度的大小和營利收益的多少,捐贈額因而保持不變。只有當民間組織營利收益超過營利邊界時,才會引起媒體關注,并引發“羊群效應”,社會捐贈者的捐贈意愿必然隨著營利強度和營利收益的上升而下降,如圖3所示。
圖3越過營利邊界后的營利強度、營利時間
與社會捐贈收益的關系根據圖3,我們可以發現社會捐贈呈如下特征:營利強度越小,民間組織獲取相同捐贈收益的時間越長,在同一時點上獲取的捐贈收益就越多,也就是說,隨著時間的延長獲取的捐贈收益總量越大,反之,獲取的捐贈收益總量越小。這是因為營利收益越過營利邊界點以后,民間組織的營利強度越高,營利組織的競爭力也就越大,社會捐贈者也就更容易發現民間組織偏離非營利宗旨的“證據”,反對也就越強烈,減少甚至停止捐贈就成為必然。
3政府工具制約下的民間組織營利收益演化
研究表明,兩個最為常見的政府工具——撥款和購買服務合同在治理方式、管理能力、組織績效和特有屬性等方面對民間組織產生了顯著影響。組織績效當然也包括民間組織的經濟收益。但當營利收益超過營利邊界時,民間組織的非營利本質就會發生變化,政府必須運用行政工具加以約束,其約束力度λ取決于營利收益與社會責任的平衡。假定λ取值為145,若營利邊界仍為10,則可根據不同營利強度繪制政府工具收益變動圖,如圖4所示。
圖4不同營利強度下的政府工具收益變動圖(M=10) 首先,我們應當承認,對民間組織而言,越過營利邊界的營利性行為并不總是“無利可圖”。圖4表明,在繼續營利的初始階段,營利收益與政府經濟工具收益之和一般大于政府行政工具帶來的損失,即政府工具收益仍為正值,只有當收益曲線下穿橫軸以后,民間組織的營利收益才為負值。其次,在相同的營利邊界約束下,當λ取值為145時,政府工具收益曲線的斜率均為負,且營利強度越大,負斜率的絕對值越大,表明單位時間內政府工具收益下降幅度越大。也就是說,營利強度越大,超額收益越多,但政府行政工具處罰造成的民間組織收益損失更多,使得民間組織得不償失。
4營利約束機制下的民間組織總收益演化
民間組織營利收益演化以營利邊界為分界點,現分析如下:
(1)營利收益小于、等于營利邊界時的民間組織總收益演化(如圖5所示)
圖5營利收益小于、等于營利邊界時
不同營利強度的總收益演化從圖5可以看出,營利收益小于等于M時,其營利收益最大值可達到20,且隨著營利強度的加大,達到收益最大值的時間縮短。
(2)營利收益大于營利邊界時的民間組織總收益(當λ=145時)演化(如圖6所示)
圖61營利收益大于M時的民間組織
總收益演化圖(λ=145) 根據圖61并結合模型(8),當營利性收益大于營利邊界,即存在超額收益時,在既定的賦值條件下,民間組織總收益曲線的斜率全部為負,而且營利強度越大,負斜率的絕對值也越大,表明單位時間內民間組織的政府工具收益下降幅度越大,民間組織總收益損失越多。但如果政府處罰力度變小,即λ值變小,民間組織總收益曲線斜率將由負變正,且營利強度越大,累積時間越長,累積的營利收益越多。如當λ取值為03時,不同營利強度的民間組織總收益曲線如圖62所示。這表明,政府的處罰力度過小,可能會鼓勵民間組織過度的營利行為,因而不利于社會福利的提高。如根據模型(6)可知,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如果λ取值為0,民間組織與營利組織一樣,只是承擔相同的稅負,在此情況下,營利強度越大,獲取的收益就越多。
圖62營利收益大于營利邊界時的民間組織
總收益演化圖(λ=03) 四、結論與建議
通過對受益人、捐贈人、民間組織和政府與民間組織之間博弈的考察,筆者建立了一個四主體數理模型,以此為基礎,模擬了各主體的行為和相互影響,并從營利收益演化的視角,對各主體相關決策變量的作用和結果進行了研究,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民間組織可以有營利性行為,甚至在一定條件下必須有營利性行為。這是因為,營利性行為能夠增加民間組織的公益資源,從而增加其公益支出。模型(7)及其營利演化過程表明,當民間組織沒有營利收益時,其組織收益達到最小值,為社會捐贈者捐贈與政府資助之和;當民間組織存在營利性行為時,在營利邊界內,組織收益隨著營利強度加大、營利時間延長而增加,達到營利邊界時,組織收益達到最大值;超越營利邊界以后,能否增加組織收益取決于社會公眾的捐贈意愿和政府對營利性行為的處罰力度。因此,那種試圖將民間組織變成純粹的非營利組織不僅是幼稚的,也不利于民間組織的發展和公益價值的提升,只有鼓勵更多穩定的收入,才可以增加更大的非營利組織壽命[7]。
第二,營利邊界內的民間組織營利強度也是有邊界的。如圖2所示,在營利性行為的初始階段,營利強度越大,單位時間邊際收益下降越快,邊際收益為零的時間長度越短,若干年度營利性行為獲取的總收益就越小。但營利強度偏低,又可能導致民間組織營利性行為獲取的公益資源增長緩慢,難以實現公益目標。如根據模型(5),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民間組織營利強度為01,要達到營利收益邊界10,t應當介于31—32之間;反之,營利強度為05,實現相同的營利收益,t只需介于10—11之間。因此,過高或過低的營利強度都不利于民間組織公益價值的提升和社會使命的實現。
第三,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受到營利約束機制的制約。首先,超出營利邊界的營利性行為,必然受到社會捐贈者認知和政府工具的約束,營利性行為收益與捐贈款物減少,與政府工具處罰相比,得不償失。其次,即使營利性行為在營利邊界以內,也會受到營利組織競爭的約束。營利組織之所以參與競爭,與民間組織一起共同解決社會問題,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營利組織片面追求利潤最大化,已引發了環境危機、資源吸附集中(強者越強,弱者越弱)等問題,影響了整個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越來越多的營利組織已主動承擔社會責任;二是追求達成經濟成功的新方式——共享價值。美國管理學家波特提出了“共享價值”原則,認為企業在為社會創造價值、滿足社會需求過程中,也創造出巨大的經濟價值。因此,越來越多的企業家不再滿足于單純地追求利潤,而是希望主動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通過商業手段解決社會問題,并實現自身價值的提升。營利組織與民間組織在爭奪公益服務市場的過程中,其行為邊界正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后,即使沒有營利組織、社會捐贈者認知和政府工具監控,受益人凈效用的下降也是約束營利性行為的重要因素。
非營利組織被認為不太重視收益管理的研究,筆者的結論告訴我們,這是不正確的。對此,筆者對民間組織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盡管營利性行為能夠增加民間組織的公益資源,但民間組織沒有必要都去爭利。營利性行為是一種手段,傳統慈善也是一種手段。營利性行為不應也不可能在公益領域占據主流,只能是對純公益模式的補充,成為一部分民間組織可以借鑒的模式選擇。如果民間組織公益模式運作良好,而且有穩定的資金來源,方可以維持原有的發展道路,特別是一些沒有條件通過營利性行為獲取收益的民間組織,如缺乏經營人才,就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利用營利性行為增加收益。只有當民間組織提供的服務符合市場需求、有市場競爭力,還具有高效的營銷策略和可持續的商業模式時,就可以嘗試營利性行為的發展模式。
第二,營利性行為不能“任性”,正如王振耀[8]和Wicker等[9]所指出的,公益項目的公益與商業一定要有邊界,不僅營利收益要有邊界,營利強度也要有邊界。民間組織的營利性行為同樣是一把雙刃劍。適度的營利性行為可以增加民間組織的收益,在提供服務過程中增加公益功能經費支出,并可降低對政府資助的依賴,逐步實現民間組織自治性特征;而過度的營利性行為不僅會降低受益人效用,而且會損害民間組織的公信力。因此,民間組織不能盲目地商業化和市場化,而是要提高自己的運作能力,提升自己的專業運作水平,這是中國公益行業最為緊迫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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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于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