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唐靜婷
?
“中途之家”脊髓損傷者“療傷”的地方
文|本刊記者唐靜婷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這是湖南省政協委員唐波最喜歡的一句話,但她希望“站成永恒”的那個姿勢,不是來生,而是今世
當唐波向旁人說起“中途之家”時,很多人露出茫然的表情。這在她意料之中,卻也不禁嘆息。
唐波對“中途之家”一點都不陌生,25歲一場意外車禍,讓她在花樣年華里突然從健全人變成截癱殘疾人,生命的意外轉折曾讓她自暴自棄,母親的悉心照料和而后進入株洲市荷塘區殘聯工作,才逐漸令唐波重新打開心扉。在殘聯的工作,讓她不斷增加對殘疾人康復的了解。
脊髓損傷者“中途之家”由此進入唐波的視野。簡而言之,“中途之家”是為了滿足脊髓損傷病友的康復需求而產生的,它是脊髓損傷者在適應截癱過程、從醫院回歸家庭和社會的一個中轉站,是社區康復的一個重要平臺。該模式主要借鑒了日本與中國臺灣地區的經驗,提倡發揮有經驗傷友的作用,讓傷友主動開展自助與互助,提高脊髓損傷者的生活質量。
目前,全國脊髓損傷者超過100萬人,并以年約1萬人的速度遞增,近年呈現高發生率、高致殘率、高耗費、青壯年居多的趨勢。從2009年起,上海、浙江、河南與廣西4地率先開展脊髓損傷者“中途之家”的探索。
“湖南目前基本沒有可供截癱殘疾人交流的地方,康復醫院得有錢才能去。而‘中途之家’則是即便沒多少錢,也有一個幫助患者的平臺,國內其他試點的經驗值得借鑒。”2014年,唐波成為湖南省政協委員,這讓她終于有了替殘疾人發聲的平臺。在2016年湖南省“兩會”期間,唐波提出了《關于支持湖南省脊髓損傷者“中途之家”建設的提案》。
這份提案背后,是目前湖南省脊髓損傷者不可承受之痛。
2015年,唐波跟隨株洲市肢體殘人專門協會牽頭組成的調查組,利用三個月時間深入株洲市五區五縣的脊髓損傷者家庭,并進行現場詢問登記、拍攝視頻資料和傷殘檢查評定。
簡陋的土坯房內,只有一盞布滿灰塵的吊燈在昏暗的房間里發出微弱光芒,幽暗閉塞,猶如陳秋明的生活。陳秋明是一位癱瘓者,脊髓損傷,近二十年來一直與母親同住,家里的收入僅靠低保和臨時救濟。陳秋明患有脊髓損傷者常見的并發癥“褥瘡”,當唐波前去探望時,陳秋明因褥瘡傷口疼癢難耐,拿起桌上的棉簽伸入傷口深處攪動。
“當初我尾椎骨去掉綠豆般大小的皮肉就高燒40度。他碗大的褥瘡傷口毫無保護措施,竟然還用未消毒的棉簽隨意處理傷口,令人驚訝也令人擔憂。”唐波說,“更嚴重的是他的心理問題,長期不出門、嚴重自卑,這只會導致他變成被社會遺忘的人。”
這是陳秋明的生活,也代表了脊髓損傷者的大多數。
而此次的調查顯示,絕大多數脊髓損傷者,家庭因病致貧,未婚或離異,或無兒無女,需要年邁的父母照顧,多是失業但又必須支付高昂的輔助器具費、護理護工費、醫療康復費等。他們長期要和運動功能障礙、晚期并發癥所帶來的身體痛苦和心理負擔做漫長斗爭。
湖南的“中途之家”正在籌備中,還面臨一系列困境,如何才能讓“中途之家”在湖南真正落地生根?唐波在提案中給出了許多具體建議,其中包括給予“中途之家”政策和資金扶持,將脊髓損傷者康復、治療、鍛煉、訓練納入康復救助范圍,納入醫保報銷范圍,在殘疾人康復場所、文體活動場所中劃出專門的脊髓損傷者“中途之家”場地等。

▲2016年,唐波打算繼續為建立“中途之家”奔走呼吁。(唐靜婷/攝)
“中途之家”的建立,因已有患者在此平臺上逐漸康復而顯得尤為緊迫。
“隔天鍛煉爬樓梯,四層樓下樓十分鐘,上樓二十分鐘。”言談中,張燕的微笑里透露出幾分自豪。這個普通人只需幾分鐘就能完成的活動,張燕需要幾倍時間完成,但在加入上海市普陀區脊髓損傷者“中途之家”之前,張燕以為自己要“坐”一輩子,從未想到還能“走”出家門。
“有一次活動時,傷友王俊山鼓勵我嘗試自己走路,并傳授經驗之談,告訴我他走路的方法和技巧。回到家后我決定試一試。”第一次,張燕克服了之前的心理障礙,依靠著助行器,按照傷友傳授的經驗,在家人支持下站了起來。而后,她又逐漸開始練習上下樓梯。“之前只有一位年輕的醫生說她能走路,可她從來都不信,也不敢去嘗試,沒想到,‘中途之家’能讓她打開心結,真正站起來。”張燕的丈夫滿是欣慰。
而在上海市楊浦區的“中途之家”,120余平方米的房間內配備了各類醫療器械和康復訓練器材,成立不久后就已有19名傷友加入。他們可以參與康復訓練并得到權威的康復指導。趙妮是有4年腎功能受損經驗的老傷友,在這個平臺里,她常常向其他傷友示范如何依靠自己的力量從病床上轉移到輪椅上,為其他傷友提供康復意見。值得一提的是,楊浦區的“中途之家”還會從傷友中選出2位擔任組長,專門負責傷友之間的溝通聯絡。
“‘中途之家’就是殘疾人群體的一個新家,這里每一位傷友都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喜怒哀樂,惺惺相惜。最重要的是,它能打開大家原本自卑的那扇心門。”唐波說。
2016年,唐波打算繼續為建立“中途之家”奔走呼吁。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這是唐波最喜歡的一句話,但她希望“站成永恒”的那個姿勢,不是來生,而是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