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著你

小閃

起初，他對母親的行為感到萬分難以理解，自己身為南方一家公司的部門主管，年薪近百萬，不愁吃不愁喝，一個人足以養起整個家。母親卻屢屢不聽勸，一不肯跟他來到南方，二在老家始終閑不下來，譬如養花種草到集市上去賣，耕田織布來貼補家用。

后來他才明白，母親生于故土長于故土。對于她來說，故鄉是融合在血脈里的，永遠都割舍不了。他也明白，母親一生勞苦，早已將勞動當成了一種享受，天天閑著身子骨對她來說無異是一種痛苦。所以，母親閑時養個花種個草，織個十字繡，他也沒多說什么。最近有件事，讓他實在郁悶。聽姐姐打來電話說，母親在鎮上找了個保姆的工作，替人家洗衣服做飯哄孩子。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母親給人家做保姆，居然一分錢都不要，條件只是一日三餐能在雇主家和他們一起吃。

他給母親打電話，勸她趕快辭了，好好安享晚年。母親只是在電話另一端嘿嘿地笑，說就是喜歡保姆這份工作。他有點生氣，說不缺吃不缺穿，為什么去做保姆？既然說是閑不下來要去做保姆，又為何一分錢工資都不要？母親還是不作解釋，只是在電話那頭笑，還說他小，有些事永遠都不明白。

打了多少通電話，母親每次都這樣說，所以他也氣餒了，也就不再勸導母親。只等到年底回家時，當著面勸說母親才行，非得讓她把這份工作辭了不可。有時候，他想著想著就會落淚。母親操勞一輩子，含辛茹苦地把自己拉扯大?，F在眼看自己成家立業，怎能讓母親在晚年還吃這種苦？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春節就要到了。他帶著妻兒，開車回到老家。撥打母親的手機，母親說正在雇主家的小區里帶孩子呢。他又到了小區，在廣場上看到了母親正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戲耍，額頭上被風霜染白了的幾綹銀發，隨著寒風抖動著。他一陣酸楚，淚水落下來?！皨?！”他大步迎上前去，把給新買的棉絨大衣給母親披上。

母親把孩子安頓好，便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跟著他一起回家。他心疼她，讓她明天別上班了。兒媳也怕她累著，催著要去見雇主。見兒子和兒媳都急得要落下淚來，她最終妥協了，道出了自己給人家做保姆的原因。

母親說，幫人家帶孩子，就會想起小時候的他。她不要工資，只要求在雇主家一起就餐，也只是因為看著孩子的父親，就會想起現在的他。吃飯時，看著孩子像小老虎一樣狼吞虎咽，看著孩子父母一家其樂融融，她的味蕾上就多了“家”的味道。

母親拉著他的手，說：“兒子，那個孩子的父親和你一樣的年紀?？吹剿揖秃孟窨吹搅四?。”驀地，剛才還振振有辭的他就呆住了。他沒有想到，母親去做保姆原來是為了這個。母愛何其深奧，兒女又如何能輕易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