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贍養能否要回報

江中帆

鄰里精神扶助孤寡老人后，討要繼承權。兩級法院的答案霄壤之別。

該案被評為2015年度南京市法院系統十大典型案例之一。

鄰里幫扶孤寡老人

現年49歲的顧小姝，是江蘇省南京市南車南京浦鎮車輛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浦鎮車輛公司）的職工，與吳永華既是同事，又是鄰居，更是多年好友。

吳永華終生未婚，一人生活不愁吃穿，只是精神上感覺特別孤單。顧小姝十分同情吳永華，常常上門問候，家中只要做了好吃的，也會盛上一碗送去。每逢佳節，顧小姝更是細心周到，不但提前準備好節日禮物，而且抽出時間陪吳永華嘮家常。顧小姝多年無私關心，深得吳永華的信任，也讓她對顧小姝有了依賴。

吳永華年齡越來越大，行動不便，加之體弱多病，需要專人護理。她與顧小姝商量后，決定去福利院安度晚年。

2010年10月21日，吳永華作為“住養方”，顧小姝作為“送養人或本市擔保人”與南京市社會福利院簽訂了《住養協議書》。六天后，顧小姝與吳永華在福利院簽訂《委托書》，載明：“……特委托朋友顧小姝作為我的監護人負責我的生活事宜：包括安排入住養老機構、繳納養老費用和后事安排。”

吳永華進了福利院后，顧小姝還是惦記著她，經常去看望她。對此，福利院工作人員深有體會，“按規定，吳永華應由直系親屬送養，但其沒有親屬，是由顧小姝送養的。送養時吳永華思維清楚，身體也不錯，對顧小姝很信任，事情都交給顧小姝做。顧小姝每周來兩三次，福利院如果需要她來，顧小姝也很配合，她對吳永華的態度始終如一。”

顧小姝做的一切，同事和親友也都看在眼里。同事林紅楓說，平時單位發東西，都是顧小姝給吳永華送去。年紀大了，有時吳永華愛發脾氣，顧小姝還經常安撫她，盡心盡力。顧小姝的朋友郭斌說：“顧小姝照顧吳永華十幾年了。吳永華曾跟我說過，生老病死都讓顧小姝管，把她當女兒看待。”

2012年10月21日，吳永華因心臟驟停死亡。顧小姝履行了承諾，為她操辦了火化、墓地選擇等后事。

浦鎮車輛公司從吳永華去世后的次月開始，從顧小姝的工資里扣下吳永華所租單位公房的房租，每月16.6元。

精神陪伴盡扶養義務

顧小姝知道吳永華有一些財產在公司里，包括應由公司支付的住房公積金，約4萬元，以及吳永華所住公房今后拆遷的補償款。她便以對吳永華盡了扶養義務為由，向公司提出繼承遺產的要求。

對顧小姝為吳永華做的一切，公司表示贊賞，也承認她對吳永華盡了一些扶養義務，但提出，顧小姝不是吳永華的直系親屬，手上也沒有遺囑，故拒絕了她的要求。

2014年10月，顧小姝來到浦口區人民法院，將單位推上了被告席，要求繼承吳永華的全部遺產。

法院認為：顧小姝與吳永華是朋友關系，并非法定繼承人。吳永華生前未做出遺囑或遺贈的意思表示，亦未簽訂遺贈扶養協議，所以顧小姝不具有合法的繼承人資格。

2015年2月，浦口法院駁回顧小姝的全部訴訟請求。

顧小姝向南京中院提起上訴。她稱，因為她和吳永華當時都不懂法，不知遺贈扶養協議的具體格式條款，以為簡單寫一個委托書和住養協議就可以了。吳永華的生前生后事都由自己來照顧，一審僅憑自己沒給吳永華錢、吳永華有收入為由，就駁回本人訴請沒有依據。

她還認為，不能只看經濟上的付出，她對吳永華勞務、精神上的付出也要重視。實際上，浦鎮車輛公司已把她當吳永華的繼承人來對待了，吳永華的喪葬費用由她領取，吳永華去世后，其承租公房的房租也是從她名下扣的。綜上，她盡到了扶養義務，按法律應可適當分得遺產。

南京中院經審理后認為，住養協議書、委托書的內容不能表明吳永華有遺贈財產的意思，顧小姝不具有合法繼承人資格。但法院認為，對老年人的扶養不僅限于財物供養、勞務扶助，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陪伴與撫慰，顧小姝對吳永華的慰藉，應視為其盡了主要扶養義務，依法可以分得適當遺產。根據查明的事實，吳永華無其他繼承人，其應享受的老職工住房補貼，經公司測算約52070元，由顧小姝繼承為宜。

2015年12月，南京中院終審判決：52070元由顧小姝繼承（具體數額以南京市房改辦審核為準）。

【 以案說法 】

我國《繼承法》第十四條規定，對繼承人以外的依靠被繼承人扶養的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的人，或者繼承人以外的對被繼承人扶養較多的人，可以分給他們適當遺產。

法律對此規定，通常是針對被繼承人的同事、朋友、鄰居等，對被繼承人本沒有扶養義務，但由于某種原因，這類人卻對被繼承人提供了較多照顧。繼承法設置該條款的意義，就在于通過對無扶養義務人的積極評價，鼓勵鄰里、同事、朋友間的相助行為。

據了解，該案是南京市法院首次以法律形式肯定了精神贍養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