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直
在我工作的寫字樓前邊有幾家商鋪,隔三岔五就看見身著統一工作服的人,由一名領導模樣的人統領,在那兒大呼小叫,類似發誓表決心,過往行人越是注目,他們越是昂首挺胸,聲音洪亮。就是不夠規模,要是也聚集數百之眾,也有威武之師的架勢。
據說,這是從東洋的管理學上學來的儀式化管理,說這么做,可以振奮員工精神,加強員工間的團結一致和集體的忠誠感。
其實,這幾家鋪面我都熟悉,大多生意冷淡,喊完了口號的員工回到自己的崗位,馬上就如被扎了一錐子的皮球,那股氣鼓的彈性也就沒了。原因簡單,經營不好,工資太低,員工在這里無非是騎驢找馬,沒人忠誠你那個土鱉老板,更沒啥信念讓員工堅守。你一個月就給人家開個最低工資,還想培養別人“愛的情懷”、“忠的精神”,無論你儀式搞得多么莊嚴隆重,有多少人見證,也是老板忽悠員工,員工就是把嗓子喊充血了,也不過是忽悠老板。
儀式化這種玩意其實并非東洋人首創,而是國人的老套,自從孔子發明了“禮儀”,儀式化就從宮廷到家庭,從軍營到山頭兒都學會了。就連三個小毛賊決定偷一家雜貨店之前,也都對著電燈泡咬牙切齒地發誓:被抓之后絕不互咬??梢坏┦掳l,分開審訊,沒有一個“堅守同盟”、“打死也不說”的。就連水泊梁山那些最講義氣的鐵血好漢,在聚義廳里海誓山盟,打出“替天行道”的杏黃旗,誰都以為能一干到底了,可最后“大當家的”自己就帶頭兒歸順了朝廷。
我不做生意,可我總覺得要想讓員工煥發工作熱情,忠誠你的事業,前提是這事業一定也是他的事業,他做得越好,越有利益。就是把員工聚集在關帝廟前搞個歃血為盟的儀式,都不如給員工幾個股份更有正能量。
儀式不僅可能被剝離掉意義,還可能像婚禮一樣,雖然的確有一點意義,但實際上起不到維護這種意義的作用。還有一些儀式則在意義和作用上都模糊不清。比如趙本山舉行收徒儀式,在趙本山夫婦面前跪了滿滿一屋子人,大家輪流磕頭。如果說這是技藝的傳承,還算是發揚傳統美德,但有人解讀成了山頭的膜拜,引起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我從不相信儀式化能讓人永遠效忠,婚禮可以熱鬧、可以煽情,但婚禮的儀式從來不保證男女的彼此忠誠,倒是葬禮的儀式即便有點浮夸,可那個沉默不語的主角從這個儀式之后就真的沒有“二心”與“不忠誠”了,但這不是葬禮的儀式效應,而是上帝顯靈了。
儀式化為誘發某些文明禮貌是做出過貢獻,例如,空姐那儀式化微笑是用嘴叼著筷子訓練出來的,也美麗,但沒有溫度,誰要以為那是她對你的情有獨鐘,是閃著戀人的微笑,我就要送他個日本名字——“缺心眼子”。
用儀式化編碼的社會行為,誘發出的人類的情感、信心、喜悅、憤怒、憎恨,都不會在心中扎根,那是表演。
(摘自《合肥晚報》 圖/游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