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破銅爛鐵”唱歌

黑麥

一切能敲擊發聲的物品，都能在他們幽默而即興的形體帶動下發出款款蹚踏的節奏，沒有昂貴的樂器，沒有雅致的服飾，也沒有輝煌的舞臺環境，但撲面而來的是生命的旺盛活力和生活的質樸氣息。Stomp，意為“實物敲擊”，這支樂隊似乎沒有一件傳統意義上的樂器，他們把身邊的日常物品都納入到“樂器”這一概念中來：掃帚、水桶、棍棒、籃球、報紙雜志、鍋碗瓢勺、打火機、舊輪胎……

Stomp（譯為“破銅爛鐵”）樂團的創始人是英國的打擊樂大師盧克·克萊斯維爾（Luke Cresswell）和史蒂夫·邁克尼拉斯（Steve McNicholas），他們最初在街頭創造了這一藝術形式，此外，他們也有著深刻的藝術自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Stomp的出現擴展了樂器的概念，也擴大了節拍藝術的感知。

Stomp幾乎沒有固定成員，在HBO的一檔獲獎專題片中，兩位樂手被帶進一間普通的美式廚房中，一瞬間，二人使攪拌機發出蜂鳴聲，拖把、掃帚甚至烤箱的門都成了讓人瘋魔的神奇樂器，他們用手中的“鍋碗瓢盆”演奏成一曲令人著魔的曲子;在另一檔節目中，六位成員分別用手中的籃球拍打出變化多端的節奏，他們時而使用身體和墻壁作為道具，也會互動甚至成為彼此的道具，在幾分鐘的演奏時間內，他們不停變化著節奏的動律，甚至還用節拍表達出一種幽默感。

節奏是音樂的基礎語言，Stomp的音樂節奏現場似乎需要更多的互動，他們以自己的藝術實踐探討著身體、環境與聲音的互動關系。每次演出前，他們都會根據自己所處的文化環境，對演出做出適合當時當地場景的調整。即興的創造、觀眾的主動參與是他們一貫的演出作風，Stomp牢牢地把握住了“節奏”這一音樂的重要元素，讓生活中樸素木訥的物品發出了歌唱，像是建立在生活和藝術之間的對生活的禮贊。

“起源于街頭的藝術”

——專訪Stomp創始者盧克·克萊斯維爾和史蒂夫·邁克尼拉斯

三聯生活周刊：將一種街頭表演編排成為舞臺表演，這其中要做的工作有哪些？

英國Stomp樂團演出劇照

邁克尼拉斯：我們的街頭表演跟舞臺表演在樂器選擇上有所不同，街頭表演通常只用垃圾桶，也有例外，比如在考文特花園（Covent Garden）和巴黎的街頭演出中，愛搞怪的盧克經常會做出一些即興的創作，將我們周圍的一切物品都用來敲擊。同時，我們也學習了很多關于如何吸引觀眾的技巧，我們將觀眾融入其中，使他們在整場表演中始終全情投入，沒有片刻的無聊。我們以上的全部經驗都被運用到了Stomp的舞臺表演中。

克萊斯維爾：我們希望舞臺表演能像街頭表演一樣給觀眾帶來視聽的沖擊和震撼，同時又和其他傳統的舞臺表演存有細微的差別。這種微妙的平衡為Stomp的舞臺表演創造了活力，也突出了表演中對比表現（light and shade）的魅力。

三聯生活周刊：很少見Stomp這種集體的街頭表演，當這種敲擊表演存在于街頭時，都包括哪些表演形式？

Stomp樂團演出劇照

克萊斯維爾：當藝術家們在街頭、公園或者海灘上坐下來，打幾個小時的鼓是相對輕松的，而且鼓手們可能會比路過的觀眾更享受這種表演。但對我們而言，將節奏韻律同整場劇目、肢體動作、演員角色和喜劇元素融合起來是尤為重要的。我們在舞臺的表演中融合了很多街頭喜劇元素，盡管可能不太明顯，但卻是真實存在的。Stomp的成員們或許沒有意識到，通過我們的日常訓練，他們已經成為非常優秀的街頭表演家。

三聯生活周刊：誰來負責撰寫舞臺表演的劇本以及音樂樂譜？

邁克尼拉斯：不需要，我們并沒有劇本和歌詞，所有的角色都是逐漸發展、深化的。由于沒有臺詞，很多觀眾都是自行豐富他們對故事的理解。讓觀眾熟悉臺上每一位演員的角色是十分重要的，這些角色很奇特，但每個人都有強烈的個性。

三聯生活周刊：在表演時，通常連貫整臺舞臺劇的故事線是什么？另外有專人編寫舞蹈部分么？

邁克尼拉斯：舞蹈部分的編排幾乎由盧克完成，然后由我來敲定。但我們仍舊沒有劇本，也沒有既定的故事情節，而是通過舞臺上一連串的生活日常揭露每個角色的性格特征，因此Stomp更像是一套有關節奏的組歌而非一部音樂劇。

三聯生活周刊：音樂方面，整場的音樂會包含哪些節奏？除了節奏是否還有旋律和歌詞的使用？

邁克尼拉斯：如果都是節奏的話，如何能保證讓觀眾坐得住？如何能讓唱片聽起來不無聊？我想每個人都能感知到自己心跳和行走的節奏——這就是我們的出發點。表演中出現的節奏大部分都是四四拍——這也是大部分西洋音樂的基礎，但是我們也有六八拍和五四拍，我們不想被桎梏于某種特定的音樂形式，而是希望我們能有足夠的感染力。

克萊斯維爾：我們希望觀眾能夠辨識出表演蘊含的不同節奏，因為整場演出的節奏并不會一成不變，每一段表演的節奏都會有所改變。這也是全程吸引觀眾的關鍵，觀眾不應只是坐在座位上聽我們表演，每一段表演都是肢體喜劇，亦是整場劇目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這些，我們所做的事情就只能被看作是無法吸引觀眾的前衛表演而已。我們沒有歌詞，只涉及數量有限的以旋律性打擊樂（tuned percussion）形式出現的音律，而我們的大部分表演是沒有旋律的。

三聯生活周刊：成為Stomp表演成員的標準和條件是什么？

克萊斯維爾：具有節奏感、幽默感、良好的舞臺表現力和優秀的團隊工作能力。我們會進行一些選拔，但是以工作坊的形式，任何人都可以前來嘗試。所以我們有舞蹈演員、鼓手和形體喜劇演員。而舞蹈演員要學習如何打鼓，鼓手也需要學習舞蹈動作，而喜劇演員則要兩者都進行學習。

三聯生活周刊：除了創始母團外，現全球已衍生四個駐外團常駐于美國百老匯等重要城市的劇場，構成這樣一個樂團的標準是什么？

克萊斯維爾：簡單地說，它要像嚴謹有序的鼓樂隊一樣能夠進行團隊表演，又要在表演中彰顯每一個成員的獨特性格。這意味著密集的排練，隊員之間的默契，以及每一次表演之前進行的高強度的節奏熱身練習。

三聯生活周刊：能講講Stomp獲得奧斯卡獎提名的事情么？那一年還發生了什么？

克萊斯維爾：當我們的短片《掃帚》完成時，Stomp在美國才待了一年多。能得到奧斯卡獎的提名我們感覺十分幸運，但更幸運的是我們能夠參與奧斯卡獎音效類獎項部分影片的制作。那的確是一項艱巨而復雜的任務，但我們十分享受這種將現場表演同經典電影場景相結合的特殊編排。第二年我們被邀請為艾美獎創作一個類似短片。那段時間，我們還有一些同樣令人難忘的表演經歷，如在美國為克林頓總統夫婦進行的慶祝千禧年的表演，以及參加了在倫敦奧運會閉幕式的演出等等，最近，我們受邀參加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的閉幕式，并準備在今年6月份來北京演出，這同樣讓我們感到十分榮幸。

三聯生活周刊：成為紐約百老匯劇院連續7年票房冠軍是什么感受？

邁克尼拉斯：我們的演出打破了很多地方的紀錄，比如我們在紐約奧芬劇場連續演出了22年，成為這個劇場演出時間最長的劇目。我們的分隊還在倫敦進行固定表演，整整14年，與此同時，我們的其他隊伍還在不同的劇場進行巡演。當很多劇目在走下坡路時，我們的表演仍然受到各地的歡迎，并且一直保持著票房的增長。

三聯生活周刊：能講講你們兩個人在Stomp之前的故事么？

邁克尼拉斯：盧克在8歲時就開始成為一名鼓手，而我則是通過自學掌握了多種樂器的演奏，同時我也是一名演員。我們第一次相識是在1981年，之后我們組建過一個名叫Pookie Snacken Burger的街頭表演樂隊。在1986年還組成了Yes/No People伴舞樂隊。1991年，我們第一次以Stomp之團名在愛丁堡藝術節首演，可以算是一鳴驚人。

克萊斯維爾：在Stomp成立之前，我們分別組過樂隊，演奏真正的樂器。盡管我倆的個性差異很大，但我們志趣相投，甚至在自然和生態學方面能有共同的興趣。正因此，我們還合作拍攝海洋題材的IMAX電影。

三聯生活周刊：在不同城市演出時你們會不會加入一些內容吸引當地觀眾？

邁克尼拉斯：首先我們不會特意提前做出改變，但是當我們來到一座新的城市時，我們經常會對出現在身邊的物品做出反應。我們在表演中增加的某些物品和標識也反映出Stomp曾到訪演出過的城市。因此，每當來到一座新的城市，我們總會用心發現身邊的事物，并尋找新奇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