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堅持，只因為有他們

付春平

已經記不得從什么時候起踏上了“送教”之旅，只記得似乎很早以前就開始了。起初只是送課，主要是語文和數學，后來又有了研討，再后來體育、美術等各個學科都加入了進來。學校的一句話，上級的一個安排，就拿起書，備備課，開始了一天的送課行程。去了哪些地方現在也記不得了，不知不覺已經走遍了銅川的溝溝坎坎。以前沒有手機，后來有了手機也沒有拍照的功能，沒留下什么照片資料，只剩下一些零碎的記憶：十分相似的教學樓，土操場，一群群孩子們瞪著好奇的眼睛在離你不遠的地方打量著你，你朝他們一笑，他們便如同一群小鳥笑著四散跑了……

2010年我來到新區裕豐園小學。2011年新區開展了大學區工作，我們成為大學區工作的學區長學校，帶領的大學區學校有牛村光明希望小學、坡頭小學等四所學校。我們還和宜君彭鎮小學、耀州瑤曲小學結成聯誼小學，送教工作又開始了。每一年，幾乎都要跑遍所有學校，春夏秋冬從不間斷，有時早晨天不亮就去，晚上回來時都已經月掛星空了。雖然辛苦，但我們一直堅持著，不僅僅是因為任務驅動，更因為我們知道那里有很多孩子在等著。

2012年冬，我和同事準備去一個學校送教。校長對我說：“帶上家什去，那兒什么都沒有。”“什么家什？”“音樂老師帶上電子琴，體育老師帶上簡單的體育器材，像跳繩、乒乓球、籃球。”“學校沒有這些東西？不可能吧。”雖然疑惑，但我們還是帶上了東西。到了學校后，看到孩子們在教室外坐著讀書。我吃了一驚，那時正是冬天，天氣冷得能“凍破磚頭”，孩子們怎么能在室外讀書呢，為什么不進教室里呢？這個學校的一個老師笑著說：“教室里一樣冷。”果然到了教室里，沒有暖氣，爐子是滅的， 陰冷陰冷的，還不如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還暖暖的。開始上課了，果然沒有琴，沒有體育器材，送課的老師拿出我們帶來的各種器材，孩子們高興極了，一早晨的三節課大家都上得樂滋滋的。

下午兩節課后我提出要和老師們進行一次座談，當全校老師都到時，我吃了一驚，全部是男教師，全部是頭發花白的老教師。校長解釋說，學校原來有一個女老師，后來調走了。現在只剩下男教師，他們的平均年齡在50歲以上。座談會與其說是大家在一起研討，不如說是我們幾個送教老師的“一言堂”，那些老教師都拿著本子一邊聽一邊記著，認真的樣子就像課堂上的孩子。

離開時，很多學生跑到大門口張望，舉起小手向我們揮著；老教師都站在院子里，滿臉憨厚地微笑。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沉甸甸的，我對幾個送課的老師說：“以后我們還要來。”大家都點點頭。

隨后幾年里，我們一直堅持到這所學校，有時是送課，有時是送一些學生活動器材，有時送的是書籍，還有一次和我們學校家委會成員給孩子們送去了本子、棉衣和文具。一年又一年過去了，隨著“雙高雙普”和“義務教育均衡”工作的全面鋪開，這個學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教室里有了暖氣，安裝了多媒體教學一體機，操場得到了硬化；但一年又一年過去了，這里的老師卻更加蒼老了。

2015年我有幸成為后備特級教師中的一名成員，培養期的工作之一就是要幫扶一個農村學校。聽到這個消息，我第一個就想起了這所小學，但是這里沒有年輕教師，沒有我能聯系指導的青年教師，我只好又聯系了另一所學校。但不知為什么，我一直在心里都想著這所小學，想著那些孩子和那里的老教師。一次在開黨代會時，我旁邊坐的竟是這個村的支部書記。他向大家說：“國家投入很多錢，學校現在硬件設施特別好。但老師們太老了，到2018年基本都要退休了，到那時誰來教孩子呀？如果沒有老師了，這些孩子怎么辦呀？”聽了這些話，我內心有說不出的滋味，那些孩子、老師的模樣再次浮現在我眼前。我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為了他們，我也要繼續給這所學校送課。即使沒有“徒弟”，即使不是我幫扶的學校，我也要去。有些事，是需要不計利益堅持到底的。

因為他們，我們應該堅持……

送教看起來是簡單的事情，其中的辛苦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感受到。首先自己學校的工作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滿負荷運轉；加上學生多，老師少，更是一天忙忙碌碌停不下來。要去其他學校送教更要仔細備課，認真研究。一節課有時要備一次再備一次，反反復復，來來回回地折騰，尤其要考慮農村孩子的認知程度，學習特點以及思維方式，可以說教學設計不斷“隨人走”，教學方法不斷“隨人改”，挑燈夜戰，熬夜加班是常事。即使這樣，也不敢有絲毫馬虎，“送教”前我們幾個都要聚在一起說一說、議一議，有時坐在車上還一路討論得沒完沒了；課講完了，大家又要再說說上課的情況，如果今天的課上得不錯，簡直就要高興一路了。

2013年我去一個學校送教，早晨走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一量體溫37度多，沒事，喝點水也許就好了。上課、聽課、評課，當一切結束時就感到全身打顫，坐在爐子邊都冷得發抖，堅持到下午回到家一量，39.4度，掛了整整一周的吊針。一次到宜君送教，在高速上不小心錯過了出口，只好一直開車狂奔到黃陵縣才下了高速，好在出發得早，沒有耽誤上課的時間；還有一次到瑤曲小學送教，正值深秋，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天剛剛放晴，蒸騰的水霧氣混在一起，根本看不見前面的路，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我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送教看起來是簡單的事情，其中的溫暖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感受到。一次我們到一個學校送教，音樂老師課堂上和孩子們邊唱邊跳，一個孩子笨拙地扭動著身子跟著一起跳。旁邊的老師說這是一個自閉癥孩子，上了四年學基本從不說話，今天是看到他最活潑的一天了。我們走時，孩子拉著音樂老師的手哭著不放，直到我們答應他后面還會再來，他才擦干了眼淚。還有一次，當我們送教結束準備開車返回時，我看到車蓋上放了一只粉紅色的千紙鶴，上面是稚嫩的畫筆畫的一張笑臉。

因為他們，我們必須堅持……

歲月更迭，許多事情都已經慢慢忘記，但我一直記得最后一次送教的時間：2015年12月31日——這一天我和一名老師一起去了牛村光明希望小學，在那里我們上了兩節課，與老師們一起聊了聊多媒體的使用方法，還和孩子們一起用手機留下了新年的祝福與笑容。

第二天就是2016年，新的一年，我相信我會一路堅持，因為有他們。

（作者系陜西省銅川市裕豐園小學語文教師，銅川市優秀教師、陜西省德育工作先進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