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
摘 要:“顏李學派”文以“致用”教育思想主要表現為“實踐實用”主義、“習動主義”以及重視個性的發揚,倡導“見理于事、因行得知”,領悟“練習實務”基礎上“習”的真諦,推重文以“致用”與“專精”“化合”的教育理念。
關鍵詞:梁啟超;顏李學派;文以“致用”;實踐實用主義;習動主義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03-0040-02
梁氏的文學思想多從文化的視角予以關照,具體表現為文章多呈現文史哲不分家的趨向,這與中國早期文史哲不分家的傳統相契合。正如梁氏以歷史學家的角度講到:“詩文集皆史,小說皆史,因為里頭一字一句都藏有極可寶貴的史料。”[1]又如:“我們雖然專門一種學問,卻切不要忘卻別門學問和這門學問的關系,在本門中,也常要注意各方面相互之關系。”由此可見梁氏的文學思想是秉承文學之“一以貫之”“好一則博”基礎上的“通學”[2]。
一、“顏李學派”研究緣由
關于“顏李學派”的研究,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和《顏李學派與現代教育思潮》中進行了較為系統的論述,當然早在1897年梁氏主講湖南時務學堂以及暫避日本期間對其不間斷的研習,均可見梁氏對于顏李學派的崇拜由來已久。
梁氏對于“顏李學派”的研究,首先是對《歐游心影錄》中“思想解放”的實踐;其次梁氏對于顏李學派的關注體現了梁氏較之早期崇“新學”以改良“舊學”思想觀念的調整;此外,梁氏有感于當時學校教育的實際狀況,梁氏敏銳的看到了那時廣大青年學習的狀態,極為擔憂,“嗚呼!今日的讀書人聽啊,自命知識階級的人聽啊,滿天下小百姓厭惡我們的心理一日比一日厲害,我們還在那里做夢。習齋說‘未知幾之何?依我看,‘滅文之幾早已動了,我們不‘知懼,徒使習齋,恕谷長號地下耳。”[3]
當然,對于習齋反對讀書、著述,包括梁氏在內的學者們均看到了他的這種主張是不利于文獻保存的,以至于他的許多寶貴的思想觀念都沒有保留下來,我們在這里暫莫評論其思想“古圣成法”的功與過、文獻的存與留,以及他的太過輕視書本知識的偏頗,我們今時主要著眼點在于“顏李學派”對于文學教育的啟發與借鑒意義,我想這也一定是迎合了梁啟超的本意。正如梁氏在《顏李學派與現代教育思潮》一文中講到:“我盼望我所引述的能格外引起教育家興味,而且盼望這派的教育理論和方法能夠因我這篇格外普及,而且多數人努力實行,便是我無上的榮幸。”[4]這說明梁氏是贊成、提倡顏李學派的,即顏李學派的教育主張,與梁啟超所看到當時學校教育的現狀是相契合的,他希望通過顏李學派的教育觀,以供時人思考。
此外,顏李學派所提出的教育主張是立足于儒家傳統文化的,從儒家文化尋根溯源,這一點也正印和了梁氏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儒家情結,這也是梁氏之所以喜歡、選擇顏李學派為研究對象的一個原因吧。
二、文以“致用”教育思想
梁氏談到文以“致用”教育思想時說:“即屬一國中知識階級,則對于國之安慰盛衰,自當負絕對責任。說我自己做自己的學問不管那些閑事,到事體敗壞之后,只嘆息幾句了事,這種態度如何要得!所以顏李一派常以天下為己任,而學問皆歸于致用,專提《尚書》三事——正德、利用、厚生為標幟。”[5]梁氏文以“致用”教育思想是強調學問“有益于人生”的“實用主義”,而“不是謀求個人私利,不是為統治階級或權利集團所‘用,而是適應國家、社會和民眾的需要”[6]。
梁氏提倡顏李學派“否認讀書是學問”的觀點,對于顏李學派認為“讀書人”在狹隘理解儒家“文”的基礎上,脫離實際只知專注于“思、讀、講、著”而造成“愚”“弱”的后果予以贊同[7]。梁氏講到:“若說必讀書才有學問。那么,許多書沒有出現以前,豈不是沒有一個有學問的人么?”[8]顏李學派認為宋儒狹隘的理解孔子提出的“則以學文”“博學于文”,把儒家的“文”與“博”簡單的理解為“以文墨為‘文,將‘博學改為博讀博講博著”。而顏李學派對于“文”的解釋,同時也是習齋倡導“讀書人”“習”的內涵:“《周官》之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尚書》之六府——水、火、金、木、土、谷等等,凡人生日用所需,荀子所謂‘其跡粲然者便是。”梁啟超對于這種解釋:“依我看,這種解釋是對的。”接著梁啟超對“文”下以定義:“‘文字造字原意,本象木中紋理之形,因此引申出來,凡事物之粲然有條理者謂之‘文。”[9]由此我們可以得知顏李“否認讀書是學問”的觀點是建立在“讀書人”狹隘定義“文”的基礎上而提出的,他們以讀書而讀書,專注于“思、讀、講、著”,與“練習實務”基礎上“習”的真諦相去甚遠,而是惟“故紙堆中”浪費“身心氣力”,其結果必然是“率習如婦人女子,以識則戶隙窺人,以力則不能勝一匹雛也”[10]。由此可見,梁氏肯定、提倡顏李學派反對讀書,只是針對于反對死啃書本,并非反對學問本身,“他只是叫人把讀書的歲月精神騰出來去做真正的學問罷了”[11]。那么,“真正的學問”到底是什么呢?也就是梁氏以及顏李學派所倡導的文以“致用”教育思想到底是什么呢?
(一)“實踐實用主義”教育思想
梁氏文以“致用”教育思想的表征之一是關于顏李學派“實踐實用主義”教育思想的提倡[12],即“習”,“凡學一件事都要用實地練習功夫”[13],也就是習齋所倡導的“手格其物而后知至”。顏李學派針對于儒家《禮記·大學》提出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習齋解釋為:“格即‘手格猛獸之格。……,手格其物而后知至。”針對于習齋的“手格其物”,梁氏解釋:“‘手格其物為‘親下手一番,……無所謂先天的知識,凡知識皆得自經驗。”[14]由此可以看出梁氏對于顏李學派反對“一心只讀圣賢書”、死啃書本、知行分離的讀書觀持以贊同意見。
習齋反對程朱的“即物窮理”觀,主張“以有限的自甘”,“以有限的為貴”,且認為想要“得到這點有限的知識,除了學習外更無別法”[15]。顏李學派反對死讀書,主張“從自己勞作中看出快樂”[16],實際上還是一種倡導實踐論,提倡真正的“學問觀”,實現真正的“知行合一”,以行為先導,“可使由不可使知”,倡導教育的多方面發展,實現“練習實務”基礎上“習”的徹底實踐觀[17],即為現今提倡體育、智育、德育的全面發展,即身心道藝一致加工,在此基礎上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18]。
正如梁氏在《王陽明的知行合一之教》一文中針對學校“販賣”與“購買”的所謂智(知)識主義教育的現狀,其結果導致步入社會后形成“與社會實情格格不入”的“高等無業游民”,由此梁氏認為“你們賣的買的都是假貨,因為不會應用的智識絕對算不了智識”。“智識”本屬于王陽明“知”的范圍,但這里作為“販賣”與“販買”的所謂“智識”顯然構不成“精察明覺”的“知”。基于這種強行“吃書”的智識教育,面對“空腹高心”的學子們,梁氏借以闡述王陽明的“知行合一”表達對學校教育現狀的憂慮與關心。梁氏針對“智識未充,便不去實行的人”,以王陽明的“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為基礎,指出“行”的必要,梁氏進一步解釋為:“只要你決心實行,則智識雖缺少些也不足為病,因為實行起來,便逼著你不能不設法求智識,智識也便跟著來了。”“除了實行外,再沒有第二條路得著智識,因為智識不是憑空可得的,只有實地經驗,行過一步,得著一點,……一步不走,便一點不得。”[19]
由此可以看出,梁氏關于“知行合一”之說,是主“行”的,這也可以作為梁氏贊同顏李學派“本重行不重知”教育思想緣由之一,二者在主“行”的學術道路上有相同傾向[20]。顏李學派認為王陽明的“知行合一”之說是“主知”的,“知行合一”的建構基礎就是“知行為二”,顏李學派認為只有“見理于事、因行得知,才算真的知行合一”[21]。
(二)“習動主義”教育思想
習齋反對宋儒的“主靜主義”,顏李學派從心理學的角度力斥宋儒的“主靜”觀,反對他們由靜坐冥空臆想而產生的“鏡花水月”,認為“即對鏡花一生,徒自欺一生而已矣”,“故空鏡之理,愈談愈惑,空靜之功,愈妙愈妄”[22],其結果一是“壞身體”,二是,“損神智”[23]。梁氏在肯定顏李學派觀點的基礎之上用弗洛伊德的潛意識,嘗試用“夢”的解析來解釋漢儒的“鏡花水月”。
針對于宋儒的“主靜主義”,習齋先生提出了生理、心理的“習動主義”教育觀。正如梁氏所說的:“我想中國二千年來提倡體育的教育家,除了顏習齋外只怕沒有第二個人了。”[24]習齋說:“常動則筋骨竦,氣脈舒,故曰‘立于禮,故曰‘致舞而民不腫”。又說:“養身莫善于習動。夙興夜寐,振起精神,尋事去做,行之有常,并不困疲,日益精壯。但說靜息將養,便日就惰弱了。故曰君子莊敬日強,安肆日偷。”[25]這是從生理上強調“習動”的重要;習齋接著從心理的角度強調“習動”的重要性,“人心動物也,習于事則有所寄而不妄動。故吾儒時習力行,皆所以治心。釋氏則寂室靜坐,絕事離群,以求治心,不惟理有所不可,勢亦有所不能,故置數珠以寄念。……”習齋強調“提醒身心,一起振起”,即“身無事干,尋事去干;心無理思,尋理去思。習此身使勤,習此心使存。”習齋堅信身與心的“習動”,必會“一身動則一身強,一家動則一家強,一國動則一國強,天下動則天下強”[26]。
此外,梁氏提倡習齋主張重視個性的發揚。這種觀點來源于他偏愛的“氣質”論,他認為“氣質”本性善,性善之所以為惡,是由于“正猶吾言性之有引蔽習染也”。這一點與戴震“性善論”不謀而合,即“氣質各有所偏,當然是不能免的,但這點偏處,正是各人個性的基礎,習齋以為教育家該利用他不該厭惡他”[27],主張充分發揮每個人的個性特點,依具體情況而定,“人之質性各異,當就其質性之所遷、心志之所愿、才力之所能以為學,則無齟齬捍格終身不就之患”[28]。
梁氏闡述“顏李學派”的教育思想,從而彰顯其文以“致用”的教育理念,這也正是梁氏關于“思想解放”以及其具體的實踐原則“擇”的觀念的體現,梁氏認為只有“擇”,才能“徹底思想解放”,因為“只有這個‘擇,便是思想解放的關目”。那么怎樣“擇”呢?其途徑就是“窮原竟委”,通過“親躬”,避免主觀的“先入為主”,這里理性是以實踐上的“窮原竟委”為前提的[29]。
此外梁氏拋棄階級意識以及個人私欲也是文學“專精”教育思想的體現[30],彰顯“為而不有”的“學者最高品格”[31],推重文以“致用”與“專精”教育思想的統一,同時也是“責任心”與“興味”人生觀的完美詮釋[32]。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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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