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裕：令人目眩的“上海第一秘”

人稱“上海第一秘”

秦裕出生于1964年6月15日，江蘇省啟東市人。1981年，他考入華東師大政治教育系哲學專業。本科畢業后保送研究生，1988年獲倫理學碩士學位，隨后留校任教。華東師大的老教師們向記者憶及秦裕，多稱贊他能力出眾且為人謙和。

秦裕的英語水平也相當出色。在校任教時，曾以薩特的倫理思想作為碩士論文選題的秦裕，已在學界漸露頭角。他不僅翻譯出版了一些薩特作品，還在雜志上發表研究論文；但他此時的身份，還僅是一名普通的大學講師。

改變命運的時機在1994年突然降臨。這年春天，華東師大舉行了兩年一次的職稱評選。在匯報自己的研究、教學成果時，秦裕因演講不佳而落選副教授職稱。隨后，秦裕繼續在華東師大攻讀哲學博士。當年11月，他意外獲得了到上海市委辦公廳工作的機會。

一位原上海市委辦公廳工作人員說，上海市委的部分領導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一度有到高校挑選高學歷秘書的風習。據稱，當時秦裕也并非上海市委組織部的首選。在華東師大黨委推薦的第一候選人英語不佳、被市委組織部淘汰后，秦裕的材料方有機會上呈。

秦裕臨走前，華東師大突擊授予其副教授職稱，并掛名華東師大哲學系黨總支副書記。

1995年1月起，秦裕以副處級干部身份進入上海市委辦公廳，擔任時任上海市副市長陳良宇的秘書。2002年11月，秦裕升職為上海市委辦公廳副主任、上海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在陳良宇秘書這個位置上，秦裕一干就是12年，人稱“上海第一秘”。

據熟人們回憶，在相當時間內，走上仕途的秦裕，給人的印象還是“為人謙和嚴謹，有學養”，其聰明才智在上海市委的秘書中頗有口碑。但幾年后，人們亦可感到他漸漸發生了變化。

“像秦裕這樣的‘大秘，副市級干部碰到都要禮讓三分。”上海市委辦公廳一位人員指出。此后，大小官員及各類商人都樂于結交秦裕，“接近他就是接近權力的核心。”

“上海社保案”

2006年7月6日，秦裕從上海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崗位，調任寶山區委副書記；7月13日任寶山區代理區長；7月25日，在寶山區五屆人大五次會議上被補選為寶山區區長。然而，他在這一位置上坐了30天，即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調查”。

秦裕涉事的案件，是當時在以陳良宇為主犯的“上海社保案”。據報導，上海社保局違規運營資金總額為328.44億元人民幣，占總運營額的85%。其中，在陳良宇的支持下，上海市社保局分別向兩家企業違規貸款34.5億元和10億元。案發后，有超過30名的官員、商人被立案查處。此案涉及的數額之大，人數之眾，堪稱改革開放以來的“上海第一案”。

早在2005年，中紀委及中央信訪部門就已收到大量來自上海的投訴及上訪個案，揭發上海市社保基金濫用百姓“保命錢”，上海官員介入房地產開發，官商勾結牟取暴利等問題。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獲知后曾派員到上海微服私訪，掌握情況后，2006年7月5日，中紀委成立專案組進駐上海，開始對內部代號為“705”的上海社保資金違規運營問題進行調查。

中紀委工作組陣容空前龐大，成員逾百人。工作組在滬期間與上海市黨政單位沒有任何聯系，以南京軍區空軍司令部為駐地，以陜西北路沖山馬勒別墅為辦公室。在兩個月的時間內，駐扎在馬勒別墅內的專案組兩次“增兵”，組員最多時達到130人，“明確分工，連夜奮戰”，短時間內查清了問題。

2006年8月24日，在寶山區區長任尚未滿月的秦裕，被專案組帶走。秦裕被帶走時態度還頗為囂張，翌日被帶到上海虹橋機場，離開上海北上。在機場，為了不讓人認出這位知名度頗高的“上海第一秘”，辦案人員給他腦袋上扣了一頂帽子。此時秦裕已經垂頭喪氣。

一個月后，反腐利劍直指陳良宇。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審議了中紀委《關于陳良宇同志有關問題初核情況的報告》，認為陳良宇有包括“包養情人、玩弄女性”在內6項嚴重違反黨紀國法行為，決定免去其中共上海市委書記一職，立案調查。

帶“病”提拔

秦裕不僅巨額受賄，而且道德敗壞。這么一個貪財好色之徒，在寶山區走馬上任時，卻被評價為：“秦裕同志政治素質好，注意學習研究中央和市委的工作精神，結合工作實際，認真地加以貫徹執行；勤于學習，善于思考，圍繞市委的重點工作，組織力量，深入研究，提出建議，較好地發揮了參謀助手作用；思路清晰，條理清楚，有較強的綜合協調和組織能力；作風正派，堅持原則，為人謙和，團結同志，對自己要求嚴格，在他所工作的各個崗位上，都是全身心地撲在工作上。”

寶山區一位干部說：秦裕“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出事后，寶山區很多干部還不認識他。“他是上頭來的人啊，不這么評價，有什么辦法？當時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的為人，只知道他的背景。”

2005年下半年，中紀委領導曾經找過陳良宇談話，指出上海不少干部反映秦裕廉政方面有問題，要求其選用黨性強、作風正派的同志當秘書。但陳良宇卻在多個場合夸獎秦裕，稱他是一個沒有問題的干部。2007年7月26日，中央紀委負責人就查處陳良宇嚴重違紀案件答記者問時就表示，陳良宇的主要違紀問題包括“包庇有嚴重違紀違法問題的身邊工作人員。”

2007年9月25日，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認定秦裕犯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2007年12月20日，吉林省高院對上海市寶山區原區長秦裕腐敗案作出二審判決：維持一審原判，判處秦裕無期徒刑，該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之后，秦裕在吉林省長春鐵北監獄服刑。此后，秦裕獲得過3次減刑。

服刑期間，秦裕在吉林省長春鐵北監獄十二監區參加打掃衛生崗位勞動，勞動中積極肯干，努力完成勞動任務，認真遵守監規，積極參加三課學習，2012年度上半年獲得獎勵1次，2012年度下半年獲得獎勵1次，2013年度上半年獲得表揚1次，2013年度下半年獲得表揚1次，獲得考核積分600分。

2010年4月2日，吉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10）吉高法刑執字第112號刑事裁定，依法裁定秦裕有期徒刑十八年，剝奪政治權利六年；2012年5月29日，吉林省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2012）長刑執字第1299號刑事裁定，依法裁定秦裕減刑一年十個月；2015年4月10日，吉林省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2015）長刑執字第796號刑事裁定，依法裁定秦裕減刑十一個月。

秘書問題根子在領導

上海“社保案”中，除了“一個月區長”秦裕外，上海電氣集團副總裁韓國璋因涉案被審查時，提拔他為集團黨委副書記、常務副總裁的任命文件剛剛下發，甚至還沒來得及正式宣布，人就出事了。

上海不少干部認為，提拔、任命干部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但秦裕、韓國璋等官員提升后迅速落馬，造成惡劣影響，嚴重影響了上海干部隊伍的形象。

“作為‘上海第一秘，秦裕的貪污腐敗問題，其本質是‘一把手缺乏監督的問題！”上海市退休干部胡欣然說，“一把手”沒有監督，他的秘書自然也就沒有監督，乃至成為一些人巴結的對象。

另一位退休干部說，領導尤其是“一把手”的秘書處在非常關鍵的特殊位置，是上通下達的關口，現在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想打通秘書這個關節來接近領導，牟取利益，秘書稍一放松自律，就很難抵擋誘惑。另外，秘書為一個領導服務時間長了，也容易失去監督，也沒人敢監督。

上海一位區委組織部的干部說，其實一些干部在提拔前就暴露出一些問題、毛病，有關部門也并不是一點都不清楚，但他們往往被帶“病”提拔，其根源還是一些領導過于“強勢”，干部選拔工作，往往變成了“一把手”說了算，組織部門只不過是具體操辦而已。在這方面，存在嚴重的權力失去制衡現象。

“用準一個干部，等于樹立起一面旗幟；用錯一個干部，等于發出了一個錯誤信號。”趙國通的話，代表了很多上海干部的心聲。

（摘自《財經》陳喆、楊海鵬/文，《北京紀事·紀實文摘》肖春飛、楊金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