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搭的橋

楊松

紅色的“小寶馬”在喧囂的樓群中徜徉。“班花兒”像穿梭在花叢中的蝴蝶，輕盈地駕車往薊縣老家趕。她悠然地哼唱著“班長拉琴我唱歌，歌中唱的是小河……”時而又唱“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那心情，甭提多美啦，仿佛是想告訴自己和人們將有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即將發生。

一大清早兒，還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接到了一個從北京打來的長途。那聲音嗲嗲的，比七個加號的糖分貝都高，沒想到竟然是很少聯系的高中女同學——自己的青春啟蒙人、苦苦暗戀過的“班花兒”。“班花兒”說非常非常地想我，要見我，順便也想見見搞房地產的大老板同學“單眼皮兒”。“單眼皮兒”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屬形影不離的那種，這小子眼睛小，眼皮兒單，總給人色瞇瞇的感覺。可這小子有女同學緣，一般女生總花蝴蝶般圍著他嘰嘰喳喳的，惹來同學嫉妒艷羨，只有他暗戀的“班花兒”對他帶搭不理的，用他的話來說是此生的遺憾，沒有上手。上學時他成績孬，考試很少及格，卻從來不在乎，一副胸有成竹、大器晚成的樣子。畢業后，“單眼皮兒”偶爾請我吃頓飯，因不在一個頻道，交流很少，聽說他好像發了大財。

我撥通“單眼皮兒”的手機。他說他在山西五臺縣考察呢。我說“班花兒”想你了，回老家來看你，讓我陪著。他說想我就應該給我打電話，這年月冷不丁找咱就是沒安啥好心。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害怕她占你啥便宜。“單眼皮兒”說了一堆下流骯臟話，最后還是應了局：好吧，不再和你斗嘴了，我這就往回返，成全你，傍晚一定趕到！我請客，就在“夢圓酒樓”，不見不散啊！我說就得你小子請，那是我們掙工資人請客吃飯的地方嗎？

……

回味那風姿綽約的“班花兒”，我相信這將是一次美妙的重逢。二十年啦，想當初，現在又是什么樣子呢……

沒想到“單眼皮兒”竟然先到了酒店。他明顯胖多了，只是眼睛更小，眼皮更薄了。不一會兒，“班花兒”飄然而至。我主動上前拉了拉“班花兒”的手，“班花兒”的眼睛卻游離到了我身后的“單眼皮兒”身上。再看“單眼皮兒”，眼角眉梢透出色色的驚喜，恨不得吞下眼前這位美人，他和我握手時攥得我手生疼。

菜很快上齊。老同學相見，自然是懷舊，然后加微信建群，當然也說眼前。這時我才知道，除了我是一個普通職員，“班花兒”早已進入了京城娛樂圈，只是沒有那么大的名氣，“單眼皮兒”已是挾十數億的地產商了。

聚會幾近尾聲，“班花兒” 妖嬈地扭動著身軀說，我想在老家給我媽買棟樓，大老板幫我在你熱銷樓盤中選一套吧！讓你吻一下，給我三個點行嗎？我放下筷子吃驚地瞅著他倆。“單眼皮兒”臉紅了。我忙說，看老同學的情面就給她三個點吧。他說真不行啊，早被搶光了，鎮上的樓盤行嗎？“班花兒”撒著嬌說，不行嘛，就要城里的！我說大老板你想想辦法，20多年的老同學，那么多樓盤咋就擠不出一套來？他說確實不好弄，色瞇瞇的小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忽然間“班花兒”開始抽噎，美麗的大眼睛灌滿了淚水。“單眼皮兒” 和我慌亂地站起來。繞過“班花兒”，我走到“單眼皮兒”身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單眼皮兒”一愣，突然擁住“班花兒”，“叭叭叭”連親了三下！尷尬過后，我解圍地說，三下是九個點啊！ “班花兒”看“單眼皮兒”的眼神有點迷離，“單眼皮兒”有些惶恐，緩緩坐下繼續喝湯……

一周后，“班花兒”發短信說樓房已到手，出手掙了十幾萬，感謝我，回頭單獨請我吃飯。又一周，“單眼皮兒”打電話要我的卡號，說感謝我成就了他和“班花兒”的好事，要給我卡里打兩萬元……

我無語，繼而懊惱，后悔在無意中胡亂地搭了個不該搭的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