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蒙蒙的三次掌聲

蒯威

第一節課，語文。

一走進教室，就看到蒙蒙在認真地整理作業，這是以往難得一見的情景。蒙蒙來自一個特別的家庭，父母在孩子讀幼兒園的時候就雙雙出國務工，平時都是爺爺奶奶帶著的，像這種在城市里的留守兒童還真不多見。隔代教育天然的缺陷，加上錯過最佳的教育時機，孩子的學習習慣非常不好，成績也很不理想。慢慢地，蒙蒙對學習沒有絲毫的興趣，長期以來一直是老師頭疼、家長操心的孩子。

看到我過來，蒙蒙樂開了花，笑著向我打招呼：“蒯老師好！”

“蒙蒙好！”我爽快地答應著，“作業交了嗎？對了，昨天的作業你是免做，不用交的。”

前一天，也是早上第一節課，我也是這樣走進教室，蒙蒙也是這樣向我問好，還加了一句：“蒯老師今天好洋氣啊！”我一聽，來了精神，故意大聲說：“你說什么？我沒聽見！”蒙蒙響亮地回答了一遍，一下子吸引住了全班同學的眼光。“真的嗎？”我表示不信。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有的說頭，有的說腳，說得我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最后，我說：“好，今天的小片段寫作有題目了，就叫《蒯老師真洋氣》，因為是蒙蒙第一個發現的，所以蒙蒙可以免做。”

給蒙蒙免做一方面是這個作業對于他來說實在是有難度，平常連抄抄寫寫這樣簡單的作業都懶得動筆，更別說寫話這種有思維含量的任務了；另一方面，蒙蒙實在難得有老師表揚，甚至是免做作業這種特殊的表揚，既然孩子真的有一雙發現的眼睛，無論是誰表揚一下也是應該的！

沒想到明明可以免做的，蒙蒙竟然沒有給自己免！打開蒙蒙交上來的作業本，還寫了滿滿一頁，這哪是那個為學習逃避、見作業頭疼的蒙蒙。我把蒙蒙的作業展示給全班同學看，孩子們也很震驚，并不由自主地發出嘖嘖贊嘆。我也忍不住說聲：“此處一定要有……”教室里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寫這么多，我們來讀讀吧！說實話，我真沒希望他能寫怎么樣。“今天，蒯老師有點不同，我就多嘴嘀咕了一句……”這樣的開頭真的很一般，這也是蒙蒙的真實水平。繼續讀下去，更一般了；再讀下去，讀到“蒯老師身披牛皮大衣，腿穿牛仔褲，還系了一條格子圍巾，真是帥呀！”這應該是蒙蒙的最高水平了。我又重復讀了一遍，并讓同學說說這句話好在哪里。有的說排比句好，有的說這里句子很工整、朗朗上口，有的說這句話把蒯老師昨天的穿著寫得很真實，我也接著點評道：“你們看，蒙蒙也能寫出這么漂亮的句子，‘身披‘腿穿這些詞語既簡潔，又準確，真是不可多得的妙語呀！”說到這里，教室里又響起一片掌聲。

平常，蒙蒙最讓老師頭疼是他一副笑嘻嘻、無所謂的表情。什么作業沒做，考試不及格，老師再批評，家長再著急，他也是漫不經心、無動于衷的樣子。沒想到，今天的兩次掌聲沒有讓蒙蒙激動、興奮，甚至連平日里樂呵呵的表情也沒有了。相反，蒙蒙慢慢低下了頭。我走近一看，蒙蒙的眼圈紅紅的。

我也有點感動。每個孩子都有得到賞識、得到肯定的愿望，每個孩子都有向上生長的期許，然而在長期的學習生活中，像蒙蒙這樣成績不好、習慣也不好的孩子不要說被表揚，幾乎連關注到的機會也很少。即使是關注，無非就是今天闖了什么禍、什么作業又沒做之類。

想到這里，我情不自禁地說：“孩子們，每個人身上都有閃光的地方，每個人身上都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你看，蒙蒙對自己有了新要求，這就是最閃光的地方。蒯老師也相信，他也會慢慢改變，不斷進步！”說到這里，教室里再次響起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這掌聲里有贊揚，更有期待。最后，我清清嗓子說：“對了，今天小片段內容也有了，題目就叫《給蒙蒙的三次掌聲》。”

我知道，蒙蒙不會因為這一次完全改變。但，我和孩子們親眼看到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里，蒙蒙每天按時交作業，雖然里面錯了很多，雖然里面也缺了不少。我把這件事告訴其他幾位老師，大家也注意不在教室里大聲批評蒙蒙，而是悄悄地提醒他、幫助他。當然，在蒙蒙身上最大的變化，還不是這些，而是他說話的語氣變得平和了，看人的目光變得溫柔了……

（作者單位：江蘇蘇州工業園區第二實驗小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