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內返真

《收藏與投資》：看到蔡老師的作品，腦子里就浮現出“當代水墨”四個字，但其實“當代”是個有點暖昧的詞，讓人有時混淆不清，作為創作者，您是如何看待“當代水墨”的？

蔡廣斌：問題不在于“當代水墨”的提法，而是非常多的所謂水墨藝術家也稱自己為“當代水墨藝術家”或“新水墨藝術家”。包括國家機構的各級畫院、展示機構、部分策展人、理論家，特別是美協等組織毫不堅守原則與道德規范，令人失望。希望有道德修養的藝術家、理論家等社會人士能夠自覺地維護文化的真實，還“當代水墨”一條清澈透明的線路，并啟蒙于普通民眾。

《收藏與投資》：中國當代藝術是二十世紀80年代思想解放運動的一部分，那時候的年輕藝術家偏向學習和追隨西方的東西，例如油畫、雕塑、攝影、裝置、行為藝術等。那也正好是您進入中國美院的學習的時候，為什么會選擇以水墨為創作主體？那時您的創作是什么樣的？

蔡廣斌：我少年時代對當時的水墨現狀并不滿意，對傳統藝術在一定程度上的遺失也覺得迷茫。后來在浙江美術學院學習過程中，通過對現代主義繪畫方式的實踐，我對民族傳統精神、宣紙材料及對中西方藝術的融合有了重新認識。中國水墨的未來將伴隨著體質的改變進入新的階段。

而我的水墨作品從八十年代后期開始的自覺自主的個人化實踐一直持續到今天。

《收藏與投資》：2000年以后，您開始了《窗》系列的創作，“窗”是個很有趣的視角，希區柯克有部影片叫《后窗》，他采用了一種窺視角度，欣賞對面公寓中窗戶中形形色色的劇情，映照出復雜的人生百態。您是怎樣開始創作《窗》系列的？

蔡廣斌：“窗”的概念是我從九十年代未有感于中國城市化進程中人與人、人與社會的精神及生存環境發生的深刻變化及內心失落所創作的系列作品。

這些作品“很中國”，發自于內心。

《收藏與投資》：這個系列的作品中，出現了很多望向窗外的略帶“恐懼”或“孤獨”的人物面孔，將人物的眼睛或面部夸張地突出，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表現方式？

蔡廣斌：“眼睛是心靈的窗子”，不是嗎？

《收藏與投資》：《窗》系列的創作持續了多久？在此期間這個系列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蔡廣斌：從2000年開始直至2008年《窗》系列作品持續了八年多。

上海的城市建設從內環到外環基本在2008年后告一段落，居住在市區我的生活也發生了新的變化，手機的智能化徹底改變了人的生活！“從社會角度到人與人、又從人與人再到人自己的內心深處”，所以“自拍、他拍”兩個系列作品便自然地出現了。我很堅決。

《收藏與投資》：2010年起，我們看到您的《他拍》、《自拍》系列陸續出現，為什么將這兩個系列稱為“影像水墨”？是什么契機讓您將“影像”與水墨創作結合到一起？

蔡廣斌：《自拍》與《他拍》系列作品直接來源于我用手機有意識地自主選擇的拍攝體驗。“很心理很真實很內心?！薄拔野l現拍攝的影像圖像能最大可能地表達真實的面目”，而影像的許多呈現效果中細膩的甚至于還原于真實的細節也只有拍出的效果才能凸顯出來，許多“人或物體的形與影子的投射”、“影像顯現出的真實面目”令人感動，直至心靈。水墨可以結合影像特點，“無縫對接”而宣紙與墨在水的作用下奇妙的結合，同影像許多細節都有共通之處。

《收藏與投資》：這些“影像水墨”作品中，有很多取材于社會另類現象的影像圖片，有很多涉及情色、暴力的影像，畫面也大多比較陰郁、沉重。為什么會選擇表現這一類灰暗的主題？

蔡廣斌：這是因為人的生存環境所決定的。表面的光鮮只能顯現于片刻，我相信更多時候人的心理都會處在“無限的惆悵之中”。

《收藏與投資》：其實您的早期作品是有很多色彩的，后來為什么會把色彩去除了？

蔡廣斌：個人喜好的轉變。覺得去掉光鮮還原的是物質的本來面目，人也一樣。

《收藏與投資》：“影像水墨”中有很多作品采用了“堆積”或“拼貼”的方式，例如《窗，隔層》和《堆積》系列等作品，將很多人物面部或肢體局部組合在一起。這是在傳統水墨作品中很少見到的，這樣的組合方式是出于怎樣的考慮？

蔡廣斌：出于表現“人”或“人在改造自然環境、營造自身生存空間中出現的無奈”，無奈的人造空間是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需要解決的大問題。作為藝術家有責任提示出這一點。

《收藏與投資》：《江灣》系列、《東灘》系列、《陳海公路》系列等作品都是深色調的夜景放在一邊，淺色調的頭像或者肢體局部放在另一邊，為什么會采用這種將“影像”與“水墨”并置的創作手法？

蔡廣斌：很多自然環境，特別是特定的能觸發人內心情感的景色，在某一時刻對人的心理遺存會產生作用。美學中的情感投射便如此。特別是在今天個人化左右著人的自主行為，很精神性。

《收藏與投資》：您在水墨創作中去掉了筆，去掉了傳統的用線，您是怎么看待“不用線的水墨畫不是真正的水墨畫”的質疑的？蔡廣斌：這種質疑太不專業，也太淺顯。藝術發展在今天，需要的是能夠觸發人心理最敏感、最能動人心魄的地方?？紤]到文化的傳承，我們遺留了宣紙水墨，但我們不必局限在線與墨的傳統方式中，表現出的則應該是在視覺與心理上新的感覺。“每一時代的轉折點都需要有革命性的文化藝術行為”，這一點不會過時。

“真實的表達需要特定的方式”，水墨在今天也是一樣。

《收藏與投資》：您的很多作品反映了當下生活的熱點，比如《iPhone·自拍》系列等等，在您看來藝術創作與生活是怎樣一種關系？（藝術來源于生活？）蔡老師近期又關注了哪些現象？有什么新的創作（打算）嗎？

蔡廣斌：更確切地說，“今天的藝術應該是種人的心理再認識”，想這樣“畫”出來、驗證一下。

我近期會繼續拍攝許多敏感且生活中階段性的圖片，如《2015.7.6-9.26，iphone自拍他拍+ipad截屏，片段》水墨系列作品，可能會有類似，但關于歷史、關于環境的過去、關于人的特定空間等等在接下來的兩個個展中將會有展示。

《收藏與投資》：收藏您作品的藏家中很多是外國藏家，據您的了解，中國當代水墨藝術在國際上的認可度如何？

蔡廣斌：目前國外的認可還不夠，他們對當代水墨沒有真正的當代感受，喜歡的是“圖像本身”或傳統的某些方式的再現，對于水墨發展在中國的現狀根本不了解。這可能是個艱難的過程，中國文化的地位還需要中國綜合實力的再發展，“文化的沖突在中西方是個永遠存在的問題”。我的作品收藏主要是具有“國際化”水準的一批藏家，中外很多美術館、文化機構都藏有我的作品。

《收藏與投資》：去年起，當代水墨的市場開始遇冷，您如何看待當下的當代水墨市場？您覺得藝術家應該如何平衡與市場的關系？

蔡廣斌：這只是生活過日子是否滋潤的問題，少賣畫沒關系，你的作品好，市場最終會想起你的。

“生命與作品都需要真實與高品質，高品質的作品一定會贏得市場。”

《收藏與投資》：藝術界亂象叢生，您覺得藝術家要如何保持自身的獨立精神、獨立藝格？

蔡廣斌：還是求“真”吧。求真需要教養及高傲的心，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