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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中與融合:重審明末詩學論爭與學風特色

2016-05-30 08:21:02王遜
北方論叢 2016年1期

王遜

[摘 要]論及明代學風,學人多有黨同伐異的印象,然相關論斷不免失之于苛,尤其是對明末以來學風層面的諸多轉變未曾究心。具體說來有三點應當引起重視:一則,“吾黨”之中本就同中有異;其次“吾黨”中人對“異”有明確意識,并已然暗含了消解“異”的因素;其三,因觀念分歧而引發(fā)爭論之事雖然不免,其同人也會積極介入,主動調停。職是之故,明末學風一改偏狹、霸道,呈現(xiàn)出折中、平和的的新貌。

[關鍵詞]明末;學風;吾黨;論爭;調停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6)01-0036-06

論及明代詩學,學人的基本意見不外乎派別林立,黨同伐異,觀念之爭實為意氣之爭,如郭紹虞說:“我總覺得明人的文學批評,有一股潑辣辣的霸氣。他們所持的批評姿態(tài),是盛氣凌人的,是抹殺一切的。因其如此,所以只是偏勝的主張;而因其偏勝,所以又需要劫持的力量……易言之,一部明代文學史,殆全是文人們分門立戶標榜攻擊的歷史。”[1](p.513)此類批評林林總總,構成了探討明代學風的基調。相關言論并非全然偏頗之辭,明人對其時學風也多有反思,如吳應箕感慨于其時“評文而相攻擊而至謾罵”[2](p.10)。董應舉亦云:“近世文士,每不相容,如何之于李,七子之于唐應德、王道思輩,互軋交譏,不遺余力,斯皆偏見獨識,不睹其全,宜其所就者不遠”[3] (p.237)。盡管明人在文學批評方面不無過激、偏狹之舉,但相關論調仍不免太過嚴苛,且不乏誤解、忽略之處,尤其是對明末士人的融通、調和思路未曾究心。

一、“吾黨”的同與異

明代的文學團體極多,其人多好以“吾黨”相互稱呼,明后期結社之風甚熾,其人尤然。例如:徐允祿云:“于是吾黨之游余者莫不盛知予之薄今而嗜古也”[4] (p248);劉城云:“今年癸酉,吾黨得雋者數(shù)子”[5](p.408);又徐世溥亦云:“萬歷季年,學者方厭苦拘牽法脈陋習,吾黨兄弟,乃力為古學以振之,天下翕然向風焉” [6](p3230)……相關言論甚伙。派別林立,又好標榜或凸顯自己的“吾黨”身份與情結,就此而論,明人確有鮮明的“黨同”意識,然“黨同”并不意味著“伐異”,且今人對“黨”的認識也不無偏頗。

1.存“異”求“同”

同一文學團體中的成員常因主張不同而屢屢交鋒,所謂“黨同伐異”“同室操戈”之論皆由此而發(fā)。這一看法自然有其道理,卻不無可議之處,至少它高估了或想當然地預設了文學團體內部的一致性,而忽略了本就存在的種種具體分歧。譬如七子派,其內部并非鐵板一塊,李思涯指出:“李夢陽、何景明的文集中幾乎找不到關于所謂‘七子的論述。到了后七子時,七子的人數(shù)與人員不停變動,或者‘七子或者 ‘五子,成為一種夸耀和自覺的身份認定。”[7]不唯如此,他們內部存在諸多差異,并時有論爭。這些論爭皆發(fā)生在他們結社之后,而觀念上的分歧無疑早在結社前就已存在。作為一個較大的文學團體,本不能奢望所有成員的觀點完全趨同,他們雖是在共同理想的感召下聚集于一處,并致力于推廣某種文學新風尚,但此一“理想”(比如復古)在起初醞釀時多半較為含混,孟洋云:

壬戌舉進士……當是時,關中李君獻吉、濟南邊君廷實,以文章雄視都邑,何君往造,語合,三子乃變之古。自是操觚之士,往往趨風秦、漢矣。 [6](p4565)

三子因“語合”而聚集一處,所謂“語合”當是指共同崇尚“復古”而言,但他們當日對“復古”的探討想必尚不太深入,復何時的古,如何復古這些日后引起巨大爭議的具體問題想來尚無從顧及,否則“復古”大業(yè)根本不可能成為現(xiàn)實。故而所謂“黨”,在“同”的名義下本就(或曰必須)涵蓋了或曰潛藏著多樣的“異”。

明末的文學團體更是鮮明地呈現(xiàn)出這一特色。明末所謂“黨”,最突出的表現(xiàn)形式就是文社,“文社特指明代末年以研討科舉八股文為主的社團組織”[8],一些士子為了揣摩學習八股文而自覺結合在一起。文社活動需要“時習”,所以,其成員一般限于某一地域內,由于地域文化、學術傳統(tǒng)等方面的不同,各地的風尚必然要存在差異。明末文社眾多,其中影響最巨者為五家:以金沙周鐘為代表的應社,以張溥為代表的太倉復社,以吳應箕為代表的安徽貴池匡社,以松江陳子龍為代表的云間幾社,以艾南英為代表的江西豫章社,彼此主張各異,甚而分歧明顯[8]。甚而同一社內部,由于個性、興趣等因素的差別,各人主張也并不完全一致。譬如說,陳際泰、羅萬藻與艾南英同屬豫章派的領袖人物,但不管是性格還是觀點,他們之間都存在不小差異。一社之中,抑或諸社之間,“異”無疑普遍存在,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彼此間的密切交流,甚而因“宗經(jīng)復古”這一理想的號召共同聚攏在同一旗號之下。因此,存異以求同本就是文學團體得以形成的先決條件。

2.為“同”存“異”

文學團體形成之初,在某一宏大理念的籠罩下,相關成員能夠暫時擱置爭議,隨著文學活動的深入開展,分歧必然會逐步浮出水面并有引發(fā)矛盾的可能,但不少文學團體內部對于此類“異”同樣能夠予以包容,明末尤然。其時士人在主觀意識上對“異”有著明確的自覺且表示理解,他們非但不一味求同,反而充分認同“異”的價值,認為正是“異”的存在促進了文學的繁榮。如羅萬藻云:

緬念其時,古道猶存,交情質切,連床講藝,分座說書,毫不茍為雷同,而退而相服,雖相服亦竟不相為也。故予社之勝在于能異,異故風會之司各有攸得。[9](p.424)

文止等之所以能夠認同“異”,關鍵在于他們清楚地認識到,每個人千差萬別,“異”不可避免,所謂“出材之區(qū),不一其處;別用之道,則有乎人”,因之“文章之道,言人人殊”[10](p.442)。“異”是必然存在的,無法抗拒這一客觀事實,那么實際的做法就是認同它的存在并盡量發(fā)揮其正面價值。

文學創(chuàng)作,特別是時文創(chuàng)作,畢竟存在相同的旨趣與大致的思路,或曰有其根本性的指導思想,細節(jié)方面的“異”無法掩蓋此總體方面的“同”,而若能真正貫徹這作為根本的“同”,又不必拘泥于具體的“異”,張溥云:

當介生論著之日,執(zhí)己之正,以信天下之文,是圣者進焉,不合乎圣者退焉,未嘗以豫章、昌陽之人而私之也。即豫章、昌陽之賢者,與江以南之賢者,有性情之得,亦相與以道而已,非有所私于江以南之予奪是非而意輕重也。[10](p.413)

他們清楚豫章、昌陽與江以南的分歧,但并不狹隘地固守自己的立場,因為他們同樣清楚地知道存在一個更高的標準凌駕于具體差異之上,即所謂“相與以道”,所有的文學活動都必須遵守并最終指向這一最高理想。張溥此論并非憑空而發(fā),文社乃地域性產(chǎn)物,各地皆有其特定的文化傳統(tǒng),后人出于表彰前賢和抬高本土的意愿,往往會有偏頗之舉,即所謂“其服向狃于鄉(xiāng)黨之情,而忘其久遠之論”,艾南英與陳子龍、張采等人的沖突,就頗有江西與吳中爭奪文壇中心的意味。如若皆限于一己私見,自然不免“士無美惡咸稱有群,彼此之意無所棄受,而賢者不得以表見二者,固物之通害也”,因此,張溥才強調要“當此而欲廣其教化之端,必使人皆明其不得已,多為之引而終裁以正,圣賢之道,或有存焉” [10](p.442),即包容并尊重各自的差異,但目的不在于標榜,而是為了協(xié)同合作,從而更好地實踐“道”。為了貫徹他的這一理想,《國表》之選經(jīng)歷了數(shù)次調整,且與介生約四方之文,各本其師、因其處,于是介生、維斗、子常、麟士、勒鹵主吳,彥林、來之主越,□□、昆銅、伯宗、次尾、道吉主江以上,大士、文止、士業(yè)、大力主豫章,曦侯主楚,昌基、道掌、仲謀主閩,□嵐主齊魯之間[11](pp.357-358)。

既可見這一工作的不易,也可見編選者的拳拳之心。張溥所理解的“道”未必能夠得到所有人的認同,但至少表明他試圖超越狹隘的鄉(xiāng)土立場,尋求根本性的指導原則,這一意識無疑應當肯定。羅萬藻與張溥,前者肯定異,后者尋求同,二者的視角雖然不同,但都體現(xiàn)出了超越狹隘、包容分歧的訴求。就此而論,我們便不可給輕易給明代文社扣上“黨同伐異”的大帽子。

萬歷后期以來,由于時局、政局的日益敗壞,士人的經(jīng)世意識高漲,文社的職能也由單純的衡文論藝轉而趨向關注政治。由于使命感與責任感的號召,更加有助于士人們超越分歧,更好地團結在一起。劉城云:

雖然,鋪張揚厲,貢誣諛之辭,皆吾輩所不能也。分別纖微,清疏雅鄭,仰鉆圣賢之語意,按以高皇帝之尺度,其合焉者是之、表章之,以助為說于天下;茍其離焉,雖有司所矜重、舉世所奔歸,吾辨之、非之,正告之世,使承學之士心手有所戒。若是者則吾黨皆能為之,皆有所不得已于其間。[5] (p.408)

“吾黨”之所以聚集,為的是擔負起傳承圣賢之道、匡時濟世的使命。眾人的觀念或有分歧,但在“經(jīng)世”的號召下,畢竟存在一個根本性的指導思想,有著現(xiàn)實的目的,有助于他們消除或者回避分歧,盡量向共識靠攏。

3.“異”之開拓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能對“異”保持客觀的態(tài)度,否則也就不會出現(xiàn)那么多的爭論,或有學者認為,同一文學團體內部,正是由于這些“異”的存在,才導致了流派活動的解體,現(xiàn)下述及七子派文學運動沒落原因時大都承襲此論,認為何、李之爭預示了七子派復古運動必然解體的趨勢云云,并因其必然的沒落而懷疑其價值。這些推論或有邏輯上的合理性,卻未必全然反映了事實的真相,更為重要的是,我們理解和評價復古運動(乃至一切文學運動)的思維方式存在局限。此類判斷背后隱含了兩層內涵:其一,“異”的存在說明他們沒有完全取得共識,所以他們推行的文學運動必然難以為繼。但一則如上文所示,任一文學團體內部不可能取得完全一致,強求一致則文學團體必然難以成形;再者,又有哪種文學運動可以一直持續(xù)下去呢?我們必須承認任何文學主張皆是一定背景下的產(chǎn)物,有其鮮明的現(xiàn)實針對性,那就注定了它必然帶有“階段性”的特點,縱然全體成員的觀念一致趨同也難以逃避被取代的命運。任一文學流派內部都會有程度各異的差別,一種文學運動或主張能夠蔚然成風靠的是內部成員“求同存異”,擱置具體的爭議,推動共同的理念,因此文學活動的價值,同時也是我們應該關注的,是他們的共同傾向對于當日的文學活動有何意義,又產(chǎn)生了何種影響。其二,既然必然會沒落,很容易會使人懷疑其正當性或合理性,但從另一個角度說,由崇尚“同”到關注“異”,正說明了思考的深入和發(fā)展,就流派活動而言,它是消極的因素,但就文學的發(fā)展而言則是積極的力量。

不同文學派別由于觀點上的歧異,有所爭論在所難免,艾南英與陳子龍、張采等人由于觀念上的分歧而產(chǎn)生嚴重沖突,甚而出現(xiàn)了陳子龍毆打艾南英的鬧劇及艾南英“臚列張爾公之大罪三、喪盡良心者一”的激烈行為,憤激沖動,全無客觀平和氣象。從消極的方面看,此類帶有憤激情緒的論爭影響極壞,且意氣之爭于文學也毫無裨益。聞一多曾對此發(fā)表過極為嚴苛的意見,認為:

我們只覺得明清兩代關于詩的那許多運動和爭論,都是無味的掙扎。每一度掙扎的失敗,無非重新證實一遍那掙扎的徒勞而已。本來從西周唱到北宋,足足二千年的工夫也夠長的了,可能的調子都已唱完了。[12](p.18)

站在新文學進化論的立場上,他認為傳統(tǒng)文學已至末路,需尋找新的方向才能繼續(xù)發(fā)展并進而開創(chuàng)新時代,對于明清文學的發(fā)展有此認識自不足怪。但我們對這一文學史觀不能完全認同,更重要的是,不能因為文學運動與論爭的“似曾相識”就徹底否認它的意義。每一時代的人都有其獨特的情境、需面臨特殊的問題,一切的運動與爭論都是基于自身的特殊處境,是對自我生存狀況的思考與回答。縱然相似,也是屬于“自己”的。爭論非但有其意義與價值,且有其正面的意義與價值,不能因“互相攻擊”“交相攻訐”就以“無謂”二字一概抹殺。彼此的論爭中,不只是意氣之詞,也有對文學問題的嚴肅思考與深刻反思,許多文學問題正是在往來的辯駁中得以深化,論爭各方也通過與對方的交流,認識到了彼此的優(yōu)劣,并積極予以借鑒、吸收,從而促進各自理論的完善。這一傾向在明末表現(xiàn)得尤為普遍,不論是對師古與師心兩種潮流的取舍,還是面對秦漢文與唐宋文的選擇,彼此的視野都已然超越了七子、唐宋、公安諸先導者的視野,體現(xiàn)出豁達、融合的趨勢,我們將有專文予以闡述,此處暫付缺如。

二、爭論的消解

文學流派中“同”中存“異”,“異”雖有其正面價值,但若不積極引導,也會引致不良局面,明代文學史上的諸多文學論爭即是明證,但若是不過于夸大那些案例的普遍性,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對于文學社團來說,盡管存在觀點上的歧異,為相關爭論埋下了伏筆,但也蘊含了抗衡與消解“異”之負面力量的元素,上文提及的文社諸子為了某一共同理想的感召擱置爭議,便是一個極好的說明,事實上他們的“文人”身份即已保證了爭論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化解。文學團體的形成,固然依賴志趣的接近,但此“志趣”包羅萬象,非僅是指文學主張而已,政治理念的一致,生活情趣的契合,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后者。郭紹虞稱:“明代文人,大都風流自賞……借了以文會友的題目,而集團生活卻只是文酒之宴,聲伎之好;品書評畫此唱彼酬,成為一時風氣。”[1](p526)朋友間的彼此唱和對于他們來說意義極為深遠,王世懋就曾云:“吾輩事事坎坷,惟是一二故人,歲時尋一好會。”[13](p551)時運不濟、命運多舛,朋友間的詩酒唱和似已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此中喜悅和快樂非他事能夠代替,故其稱:

每振藻揚葩,則雕蟲之技癢時作;舉觴白眼,則醉鄉(xiāng)之侯印復歸。至于風雷迫人,呼序未解,主既稱醉,客曰無歸,雖復南皮之游,無以逾此矣。 [13](p564)

他們更是惺惺相惜的同道,是相知甚深的知己,王世懋乞休故園,本已打算斬斷俗緣,但想到“生平知己,足下暨伯玉、明卿、助甫、本寧輩,遂與生訣,不能不作悵悵耳”。共同的追求與愛好,在他們之間結成了超越物質與功利的情誼:

方嗒坐蒲團,不敢起一念,忽辱遠書發(fā)椷,若見故人顏色,則使心喜,兒女披珍貺羅列幾案,則使心驚。已讀四詩,此心又不覺技癢,頃間火便上騰,亡論不能出一言為答,即欲手作尺牘,苦為醫(yī)家所禁,偷便口占耳。 [13](p567)

一見故人書,則喜不自勝,頗感安慰;一見故人詩,旋即技癢,縱然醫(yī)家禁止,也要偷偷口占數(shù)句。王世懋們之所以匯聚到一起,不單是為了提倡某種文學信念,也不僅是為了主導文學發(fā)展,而首先是生活情趣與精神品格的相通,建基于生命體驗與心靈交流之上的理解與認同早已超越了某些具體的觀點與主張。

此一文人情懷貫穿始終,徐允祿亦云:

予與吾邑前后諸文人,送往事居,奉前提后,項背手足之相應,嬉笑怒罵之關生,以助消日月于彈丸之上者,蓋幾三十年,而吾邑之諸文人無不予見也,其不予見而經(jīng)吾門竟遇者,□可知己,而后予乃得散發(fā)狂歌,以自托于寒賤而無怨焉,則惟二三子之賜也。

徐氏與諸友全系道義之交,趣味相投、習性接近,所謂志同道合乃是他們友情的基礎,由于“二三子”的存在,交流才成為可能,理解才成為現(xiàn)實,從而得以“嬉笑怒罵”,使平庸、煩瑣的生活具有意義。同這樣的人相處,超脫了世俗的煩擾,獲得了精神上的超脫與安慰,所謂“散發(fā)狂歌,以自托于寒賤而無怨”,正是得益于超越現(xiàn)實的拘束與束縛,任情恣肆,自由揮灑。由于這一“精神愉悅”的存在,觀點上的分歧不足以成為“偏狹霸道”甚而“同室操戈”的源頭,至少說,這里既存在引起爭端的因子,也擁有抗衡分歧的要素。“黨”中諸友平日的聚會中自然少不了詩酒唱和、衡文論詩,各人的偏好與崇尚并不盡同,免不了要于彼此的切磋、探討中進行辯論、交鋒,如徐氏就曾因“于國門所懸制義鮮不觀也,而觀之鮮有竟者”而遭“同好者”“相誚”[4](p.248),不過“誚”雖有之,并不能影響彼此的交誼,更不至于惡語相向,朋友間的友情可以超越觀念分歧之上。即使意氣用事的情況不能全免,甚而出現(xiàn)較糟的局面,但由于真摯“友情”的存在,這些所謂的“鴻溝”仍然可以跨越。廖可斌就指出:

李開先《閑居集》之十《何大復傳》、王世貞《藝苑卮言》卷六都記載,何景明臨卒時遺囑墓文必出李夢陽手,只是因為何氏的門人親友自作主張才未果,可見李、何總終還是相互信任的。[14](p.125)

“吾黨”內本不必看法完全一致,觀念差異也并不必然導致爭論,縱然產(chǎn)生矛盾也未必不可以調和,稱之為“黨同伐異”未免太過。當下的研究僅僅關注古人的某些文學主張,并以此來給他們貼上標簽,并劃分不同的陣營,這樣做自有其道理,卻不免忽略了他們整個的精神生活和生命體驗,以及他們作為文人群體的特殊情趣與意蘊,同時也過度放大了他們的分歧與矛盾。由于這樣一種割裂和斷裂,我們不可能走進古人的靈魂深處,也不可能對他們有同情之了解。

三、爭論的調停

盡管有種種的客觀因素與主觀自覺,明代文壇畢竟上演了多番“好戲”,給人留下了“黨同伐異”“褊狹霸道”的印象。但文學畢竟不同于政治,分歧雖有,卻不截然對立;爭論雖存,斷不至你死我活,絕非像權力爭斗那般殘酷激烈,現(xiàn)下關于“爭論”的種種描述不無夸大或扭曲之嫌。艾南英與復社之爭在明末影響極大,學人論之雖多,但皆注目于論戰(zhàn)雙方觀點、態(tài)度的對立,或是后世的評價與影響,倒是對當日文壇的反映關注甚少,因而只看到了“劍拔弩張”的一面,忽略了時人調和、折中的努力。

綜合艾南英與復社中人的諸次爭論來看,復社中人始終有息事寧人的考量,即使是在矛盾異常激化時也沒有放棄過這樣的努力。艾南英與張自烈曾圍繞選文發(fā)生過激烈的論爭,張溥、吳應箕、陳弘緒、萬時華等人都曾牽涉其中,最可見時人消除分歧、崇尚平和的用心。曾肖有專文論及此事,惜乎論之尚簡,時人的殷切苦心與復雜心態(tài)有待進一步予以展示,今在曾文的基礎上作拓展如下。

吳應箕面對張、艾論爭,想起李夢陽與何景明來,不免感慨良多。其云:

弟讀古人辯駁之書,其人品心術亦往往見之。遠姑不論,如近代李何之辨駁幾至相罵矣,其言俱無關至極,夫亦未嘗不各存其說。然李書過激,似乎名高相忌,而何書平溫,猶不失朋友相規(guī)之道。卒之上書理李者,何也,未嘗以相駁而至相怨。[2](p.10)

又有劉士云,陳際泰稱:

近日天□偶有吾黨兄弟離合之隙,士云日夕憂之,而深原始造者之本意,為之調停,亦既幾乎離而合矣,則士云之心之苦之為之也。[15](p.468)

二人皆對張、艾之爭的過度激烈表示不滿。但事情畢竟已然發(fā)生,就當積極尋求解決的辦法,吳應箕出力甚多,先后去信艾南英、張自烈與萬茂先、陳士業(yè),極力斡旋。信件的篇幅較長,今擇其要點,略作概括如下:《與艾千子書》起始即強調選文當持公允平和的態(tài)度,不當躁競氣矜,有傷和氣,所謂“尊朱明理,原從先生后學起見,而以過直傷厚,遂致朋友異同,此不必更述矣”,并稱自己對艾氏的觀點也有意見,“即弟向時亦欲正兄數(shù)事,語頗詳之茂先、士業(yè)”,可見想與千子探討者不只爾公一人,文學主張的爭鳴實屬正常,張自烈的觀點雖與千子有所齟齬,卻并非出于個人恩怨,由此為張、艾之爭定下了基調:不是意氣之爭或私人嫌隙,而是正常的學術探討,從而為化解矛盾奠定基礎。并強調“即弟意見所不合,可更以其言相往復,決有以諒鄙意之無他也”,既是表露心跡,同時也樹立了讓艾南英反觀自省的樣板,因為他“臚列張爾公之大罪三、喪盡良心者一”,“此毋乃兄氣之過甚而言之太激乎?”鮮明地指出了千子在這一爭端中的錯誤。當然,既是調停,一方面要指出當事人的不足,平息他的憤激情緒,更重要的在于為對方辯解,化解矛盾,吳應箕論述了四個層面的內容:第一,他指出“爾公之選,原非專意駁艾,此弟所知也”,進一步減弱這一爭論的意氣成分;第二,“所駁不必盡合,然人各有見,不妨各存其說,天下自有明眼人,亦自有公論在,何必彼此自相非乎?”文學觀點本就人言人殊,有所爭論勢所難免,本不必爭個你死我活,且有“公論”在,“從來是非久則自定”,一應攻訐終屬徒勞,“爾公之言是也,兄安得以一人之私掩其長?若非也,則代千子而議爾公者多矣,千子亦何必使爾公之□書自一人定乎?”更何況“今天下吠聲之人詆罵千子者不少……又何必亟亟求伸于爾公也”;第三,爾公的批評畢竟是針對千子而發(fā),次尾也盡量減弱其中的交鋒色彩,其云“爾公雖有辯駁,其意未嘗不善”,次尾要求千子不要從消極的方面去看待批評,就積極方面來說,爾公“欲千子之說無疵,然后可以息浮議、傳久遠。是爾公正為千子明是非而反罪之乎?”第四,他特別表彰了張自烈的人品,稱其“清立屏處,內行甚修,未可以選文不合而遽謂其喪盡良心也”,次尾此語深有用意,他是要告誡千子措辭不可太過偏頗、極端,否則日后難以自處,因為“使爾公異日著名節(jié)于天下,則兄在所取乎?所棄乎?而猶將執(zhí)今日區(qū)區(qū)論文之議以繩之乎?出語而不能使人受,且亦不為人生平之地,兄何不思之甚也?”既有對批評者動機的分析,也有對文學爭論特點的認識,還有替千子設身處地的周密思量,客觀公允,情真意切,千子讀后當能有不少感悟。當然,這封信不只是為了化解往日的矛盾,更要防止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因此,吳應箕在對過往糾紛進行了細致剖析,感覺對方能夠有所感悟后,又告知“至于爾公欲為辨艾書,弟已移書止之”,他希望千子也能息事寧人,并強調“人毀我我亦毀人,論始于公而怨成以私,后遂至于不可解”[2](pp.8-9)。

與張自烈的信函大抵仍持上述的態(tài)度與觀點。首先他勸阻張自烈發(fā)布辯艾之書,并以調笑的口氣稱“夫文辭之間,如里嫗相詬,徒為大雅一笑,故曰此不足傷也”,并強調“選文之功何可盡沒”,千子選文畢竟取得過巨大成效,于改良文風與學風甚有裨益,不當一味否定。次尾再次重申了他致千子信中的觀點,“兩家之說具存,其是非可否,天下自有明眼人能辯之,而何用千子之嘵嘵為也?”對比次尾致千子與爾公的兩信來看,次尾對千子的態(tài)度更多批評與不滿,在給千子本人的信中,從大局著眼,話說得還比較克制,在給爾公的信中則有所不同,其云:“然弟又于是嘆千子之過亢,而尤信千子之非深人也。向使千子見兄之書,置其與己異者,而取兄辨駁之可從者,正告天下曰:爾公之言是也。則天下方謂千子之虛懷好善,而為爾公者,因反而循覽其說,亦或有未安于心乎?是彼此兩成也,而何至如今相背戾之甚,令識者有以窺其長短哉?”對千子多有抱怨,并認為二人爭論發(fā)展至不可收拾的局面,多是千子的責任,對千子凌厲態(tài)度的不滿,從反面說明了時人對寬容平和的文學批評風氣的崇尚。對千子的批評,某種意義上也是為了化解爾公的怨氣,并且既然千子“非深人”,“何必與千子等見耶?”,于是他順理成章地要求“弟愿兄辯艾之書亦自今已矣”,即使“必不可止”,他也希望“仍當從文字起見,而詆訶謾罵之語切宜戒之”,不愿“評文而相攻擊而至謾罵”[2](pp.9-10)的惡俗氣習在他們之間滋生。終究還是要既化解矛盾,又防止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

吳氏不但自己積極給論爭雙方寫信調停,還建議彼此的朋友共同參與這一工作。其《與萬茂先、陳士業(yè)書》云:“但近見千子爾公以選文相構竊,恐將來因兩家門戶文墨之場,化為戈戟,天下亦自此多事矣,故欲以力諍之詣屬之兩兄”,其后,他擔心萬、陳二人不了解事情的具體情況,不便于他們進行調停工作,于是“以兩家事分別言之”,在他看來,“閱千子戊己以來之選,尊注明理,從先圣后學起見,功何可沒?”,但對于千子在此次爭論中的表現(xiàn),他多有不滿,云“然讀其書,自知其旨意所在,不必指名介生,不必毒罵大力,是千子以矜氣負直道,不自知其淪于薄也”;至于張自烈,他一方面承認“爾公苛舉毛細誠有之,其寬嚴去取或有未當,固宜千子之反唇而用為罪端”,但千子的反應無疑過于激烈,以至于“罪爾公之言又甚于往者之書,爾公其何能堪?”由于這封信是寫給第三方,沒有太多的顧忌,基本代表了吳應箕本人的真實想法,總的來說,他在情感上更傾向于張自烈一邊,但他對于張自烈的認可并非源于觀點上的一致,在他看來,“人各有見,不妨各存其說”,“從來是非久則自定”,對于文學主張的分歧秉持客觀、融通的態(tài)度,反對偏狹霸道的行為,而艾南英卻“言之太激”,由此造成了他情感上的偏向,其個人立場雖帶有傾向性,但也從側面說明了他對惡俗習氣的厭惡。次尾給二人寫信不是要對爭端進行評價,根本目的仍在于化解矛盾,平息爭端,因此,在給萬、陳書信的最后,他再次表達了對文壇風氣的擔憂:“天下不少讀書明眼人,以評選之場為口舌之藪,適足令人窺其長短而已”,為了避免情況的惡化,他請求二人“愛千子,并求千子自愛,痛言力止,仍移書爾公,俾各相忘,此真朋友責也”[2](pp.11-12)。拳拳之心,殷勤之意,清晰可見。

其間,積極予以調停的并非次尾一人,爾公書中提及的尚有劉城、方晉田、徐虞求、陳士業(yè)、羅萬藻、吳仲升、湯季云、姜燕及、蔡云怡等多人《復吳次尾書》云:“頃承兄慰誨,伯宗手書亦適至”;《與同社論艾選書》云:“擬刻辯艾書正告天下,時司成方書田、考功徐虞求二先生,引古義相戒”;《與陳士業(yè)書》云:“聞吾兄過臨汝,力為弟解紛,羅文止、吳仲升、湯季云諸人,復規(guī)切千子”;又云:“姜燕及、蔡云怡二先生皆知弟亡它,皆謂千子不足較。”。多位友朋的調停無疑是有效的,艾南英雖似乎“終不釋然”,但面對羅文止等人的勸慰也曾表現(xiàn)出“頗自悔”的意思。至若張自烈收到諸人信后“實愧甚”,并明確表示“辯艾書可以不出”[16](p136)。雖說爾公對二人的爭論不能完全釋懷,但卻并非出于個人意氣之詞,只是“心術邪正、學問醇疵,必不可無辯”[16](p.137),一切皆出于至公、冀望取得共識。他在給諸友的回信中詳細論述了與艾南英爭論的始末,雖然言辭不免激烈,卻絕無私心,亦非陰謀算計。張自烈認為:“今試取事理與次尾商之,次尾轉告千子,使之自悟,彼此兩忘,一以息浮議,一以全交道” [16](p.133),正常的學術批評與交流是不可缺少的,只要立場公正、論說依理,非但無害,反而有益。他對于黨同伐異造成的危害有深切的感受,云“弟少讀宋史,至洛蜀本末,不禁流涕,竊嘆蘇軾輩不學貽國家害甚大,今弟與千子皆不能無過”[16](pp.140-141),坦然承認二人的不足,并明確保證絕對不會令事態(tài)惡化至斯,“李何之論,敬佩葦弦,當不至詆訶嫚罵,與市兒里嫗等也”[16](p.136)。

綜合上述情況來看,明末的學風非但不是“法西斯式”[1] (p.513)的,而且其時士人一直致力于避免這一不良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無獨有偶,汪祚民發(fā)現(xiàn):“今檢校方以智《詩說》,明代詩壇偏執(zhí)的詩評風氣已徹底改觀。”[17]據(jù)此我們可以說,明代學風固然有“潑辣辣的霸氣”,但也呈現(xiàn)出折中諸家、平和公允的氣象,及至明末尤其如此。這其中既有歷史淵源,比如文學團體的構成形式、文人活動的特殊情趣等等,也與其人的自覺矯正密切相關。由偏狹霸道轉而為平和踏實,影響深遠:只有在這樣的學風之下,方能開展公允、深入的理論探討,可以說,明末文人的很多創(chuàng)見首先歸功于這一良好的學術環(huán)境。從直接的意義上說,我們似乎看不出某些探討與學風有何關系,但從根本上論,若沒有這樣一種環(huán)境作為支撐,相關探討根本不可能得以開展。學風轉變的意義首先在于營造良好的學術風氣,態(tài)度的轉變促成了方法的完善,進而推動了觀點的調整與更新。

[參 考 文 獻]

[1]郭紹虞.照隅室古典文學論集:上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2]吳應箕.樓山堂集[C]//續(xù)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3]董應舉.崇相集[C]//四庫禁毀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4]徐允祿.思勉齋集[C]//四庫禁毀書叢刊. 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5]劉城.嶧桐文集[C]//四庫禁毀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6]黃宗羲.明文海[M].上海:中華書局,1987.

[7]李思涯.明代前后七子文學復古的自覺意識及其意義[J].北方論叢,2013(2).

[8]張濤.文學內律:明末“文社”興起的真實動因[J].河北學刊,2007(1).

[9]羅萬藻.此觀堂集[C]//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濟南:齊魯書社,1997.

[10]張溥.七錄齋集[C]//四庫禁毀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11]張溥.七錄齋詩文合集[C]//明代論著叢刊.臺北:臺灣偉文圖書出版社有限公司,1976.

[12]聞一多.聞一多全集[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13]王世懋.王奉常集[C]//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濟南:齊魯書社,1997.

[14]廖可斌.明代文學復古運動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15]陳際泰.太乙山房文集[C]//四庫禁毀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16]張自烈.芑山文集[C]//四庫禁毀書叢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17]汪祚民.方以智詩論初探[J].安慶師院社會科學學報,1997(2).

(作者系揚州大學講師,文學博士)

[責任編輯 洪 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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