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保后“脫保”引發的訴訟

楊承慧 楊維松

不久前，江蘇省高級法院公報發布（2014）參閱案例81號向社會發布了一起保險合同糾紛案。該案明確了投保人續保后，而保險公司在簽發的格式保險單中，卻將保險期間開始時間推遲到前一年度保險期間屆滿一段時間之后，被保險機動車在脫保期間發生保險事故，投保人主張保險公司承擔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以支持。

到期續保萬無一失

2012年12月8日，家住江蘇省泰州市的劉小翠看到自家車輛的交強險還有兩天就要到期了，就急忙打電話給在外忙活的丈夫沈海洋，讓他盡快把保險續上。沈海洋掛了電話便來到之前投保的中國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續上了將在2012年12月10日13時30分到期的交強險。沈海洋續上了車輛保險費，認為這下子萬無一失了，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瞠目結舌。

2012年12月10日，劉小翠駕駛著愛車出去辦事。可不曾想，就在當日13時47分許，劉小翠沿東西路由東向西行駛至長江大道某路段時，與沿長江大道由北向南行駛的黃宏駕駛的貨車發生碰撞。兩車相撞后，黃宏駕駛的貨車因慣性撞上由西向東正常行駛的另一輛轎車，致該轎車乘員丁小樂受傷，車輛受損。經交警部門認定，劉小翠負事故主要責任，貨車駕駛人黃宏負次要責任，丁小樂無責任。丁小樂受傷后至泰州某醫院住院治療，后經鑒定構成十級傷殘。

丁小樂住院治療期間，劉小翠和丈夫沈海洋雖積極墊付了丁小樂的部分醫藥費16000元，貨車車主胡軍，事發時實際駕駛人黃宏也墊付了醫藥費24000元，但是丁小樂的治療費以及損失缺口依然很大。

丁小樂眼看無錢交醫療費，情急之下，一紙訴狀將劉小翠、沈海洋和人壽財產保險公司某支公司以及貨車車主胡軍，事發時實際駕駛人黃宏以及該車投保的陽光保險某支公司告上了泰州市高新區法院。

“續保”后居然“脫保”了

本以為已經續保了，可以很快拿到保險的劉小翠和沈海洋卻遲遲拿不到保險公司的賠付。劉小翠和沈海洋也多次到人壽財產保險公司某支公司詢問，可得到的答復都是：劉小翠駕駛的車輛（登記車主為丈夫沈海洋）交強險已過期，故公司不應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明明在保險沒有到期時就續上了保險，這保險是怎么過期的呢？沈海洋怎么也想不通。

案件審理中，被告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辯稱，劉小翠駕駛的車輛交強險已于2012年12月10日13時30分到期，而事故卻發生在2012年12月10日13時47分，顯然劉小翠駕駛的車輛交強險已過期。劉小翠的丈夫沈海洋雖在2012年12月8日在該保險公司續保交強險，保險單載明保險期間自當年12月11日零時起至2013年12月10日24時止，但購買保險的時間和該公司確認的保險生效時間是兩碼事，保險期間應當以經該公司確認并在保險單上載明的內容為準，故其不同意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

而沈海洋認為，其連續兩個年度均在被告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處投保交強險，并于上一年度交強險到期前提前繳費以及時續保下一年度交強險。故下一年度交強險應當從上一年度交強險到期時即2012年12月10日13時30分起生效，而不應從保險單上注明的2012年12月11日零時起生效。本案事故發生時，下一年度交強險已生效，故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應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

法院審理認為，本案主要爭議焦點為：（1）被告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是否應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2）原告因本案交通事故造成的各項損失如何認定，各被告應當如何承擔責任。

法院審理查明沈海洋的轎車在被告人壽某支公司投保了300000元限額的第三者責任商業險，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此外，該車曾于2011年12月10日在人壽某支公司投保交強險，保險期間自當日13時30分起至2012年12月10日13時30分止；該車又于2012年12月8日在該保險公司續保交強險，保險單載明保險期間自當年12月11日零時起至2013年12月10日24時止，交費發票及保險單上顯示的投保確認時間、收付確認時間、保單打印時間、簽單時間等均為2012年12月8日。

同時法院審理查明，肇事貨車登記車主為胡軍，事發時實際駕駛人為黃宏。該車在被告陽光保險某支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和300000元限額的第三者責任商業險，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

法院認為：投保人續保了就應該沒有“空檔”期

泰州市高新區法院經審理認為，交強險作為國家法定的強制性保險，其設立目的不僅是為交通事故受害者提供最大限度的救濟，使受害人獲得及時、有效的賠償，以發揮基本保障功能，也是為了分擔機動車所有人或管理人的賠償風險。本案中，被告沈海洋在上一年度交強險到期前，提前兩日到被告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繳費續保下一年度交強險，該公司于當日出具了發票和保險單，雙方之間下一年度交強險保險合同即告成立并生效。沈海洋在同一保險公司及時續保并交納保費，其本意正在于實現前后兩個年度交強險保險期間的無縫銜接，以最大限度分散事故風險、減輕賠償責任，因此下一年度交強險的保險期間應從上一年度交強險保險期間到期后立即開始起算。而保險單中載明的“保險期間為當年12月11日零時起”內容系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提供的格式條款，該條款將保險期間開始時間推遲，違背了沈海洋及時續保的本意，排除了投保人在上一年度保險期間屆滿至續保保單上記載的保險期間開始前這段時間差內獲得交強險保障這一期待利益的權利，單方規避了保險公司本應承擔的保險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條規定：“提供格式條款一方免除其責任、加重對方責任、排除對方主要權利的，該條款無效。”《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七條亦規定：“對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明確說明；未作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本案中，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未舉證證明其與投保人沈海洋就該條款進行過協商，或作過必要的提示和解釋說明。

同時法院認為，即使保險公司進行了相關提示，這種針對具有高度風險的機動車提供保險活動中拖延承保的做法有悖于保險合同雙方當事人權利義務對等原則，對投保人明顯不公，相關條款應認定為無效。且按照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于2009年4月1日發布的《關于加強機動車交強險承保工作管理的通知》要求，各中資財產保險公司在交強險保險單“特別約定”欄中應當就保險期間作特別說明，寫明或加蓋“即時生效”等字樣，使保單自出單時立即生效，或者公司系統能夠支持打印體覆蓋印刷體的，出單時在保單中打印“保險期間自某年某月某日某時起……”覆蓋原“保險期間自某年某月某日零時起……”字樣，明確寫明保險期間起止的具體時點。而本案中，被告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在出具保險單時仍然采用了“保險期間自某年某月某日零時起……”的條款，此行為顯然與上述通知不符，既違背了法律規定，又違反了保險業的行業規章制度。

據此，泰州市高新區法院對被告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的抗辯意見不予采納，認定下一年度交強險保險期間開始時間為2012年12月10日13時30分，因此，本案交通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被告人壽財產某支公司應當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對原告的相應賠償責任。

“脫保期間”保險公司應承擔保險責任

關于原告因本案交通事故造成的各項損失，法院依法確認醫療費18342元、住院伙食補助費600元、營養費900元、護理費3000元、誤工費12217元、殘疾賠償金59354元、精神損害撫慰金5000元、交通費800元、車輛損失費38000元，合計138213元。

法院審理認為，涉案肇事車輛均各自投保了交強險和商業三者險，原告的人身及財產損失應由兩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先承擔賠償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規定，同一交通事故的多個被侵權人同時起訴的，人民法院應當按照各被侵權人的損失比例確定交強險的賠償數額。據此，法院認定被告人壽財產保險某支公司應在交強險、商業險范圍內賠償原告各項損失計77994.9元。

被告陽光保險某支公司應在交強險、商業險范圍內賠償原告各項損失計60218.1元。因被告劉小翠、沈海洋已給付原告16000元，被告黃宏、胡軍已給付原告24000元，上述費用本應由原告予以返還，為避免訟累，法院確定由兩保險公司分別直接從保險賠償款中返還給上述被告。

一審宣判后，各方當事人在法定期限內均未提出上訴，該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文中當事人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