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晉楓 劉穎
近年來,由于人們觀念和生活習慣的改變,非婚同居現象屢見不鮮,由此產生的法律糾紛也比較多,多數“非婚同居”的當事人都有財產分割的困擾。筆者試從一個親自辦理的公證案例來探索一下涉及同居關系的繼承問題。
一、基本案情
被繼承人崔×,男,二○一×年×月××日因交通事故死亡,生前留有存款人民幣壹拾萬元整。其父母均健在,長女崔A(一九九四年出生)系崔×與黃×之女,崔×與黃×于二○○○年離婚,崔A由崔×撫養,崔×于二○○一年開始與李×同居,于二○○二年育有一女崔B、二○○七年育有一子崔C,至崔×死亡之日,未與李×登記結婚,李×多年來一直同崔×及其父母、子女共同生活。
崔×的父母及崔A均認為李×未與崔×辦理結婚登記,屬于非法同居,這筆存款應當與李×無關,而李×則認為自己與崔×共同生活多年,存款系二人的共有財產,且兩個孩子尚年幼,這筆存款理應由自己與兩個孩子繼承。
二、相關法律問題的審查與分析
通過對本案進行審查與分析后,筆者認為該繼承公證主要涉及到以下幾個法律問題:
1.崔×與李×的同居關系及同居期間的財產是否受到法律的保護
“非法同居”的提法最早見于1989年12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人民法院審理未辦結婚登記而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的案件的若干意見》第一條中,是指“沒有配偶的男女,未經結婚登記即以夫妻名義生活的,其婚姻關系無效,不受法律保護。對于起訴到人民法院的,應按非法同居關系處理”。但是,非法同居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不是一個法律意義上的概念,我國2001年4月28日修訂的《婚姻法》第十二條中規定“同居期間所得的財產,由當事人協議處理”;2001年12月24日最高人民法院作出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五條中規定“未補辦結婚登記的,按解除同居關系處理”。這表明了在我國的司法審判中,已取消了“非法同居關系”,取而代之的是“同居關系”這一法律用語,“非法同居關系”將從此在司法文書中消失。
由此可見,本案中,崔×與李×的非婚同居關系雖不受法律保護,但雙方的合法權益仍應受到我國法律的保護。
2.崔×生前遺留的存款是否為崔×與李×的共有財產
這涉及到如何分割同居期間的財產問題,對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審理未辦結婚登記而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案件的若干意見》中有明確規定,該《意見》第10條:“解除非法同居關系時,同居生活期間雙方共同所得的收入和購置的財產,按一般共有財產處理。”第11條規定:“解除非法同居關系時,同居期間為共同生產、生活而形成的債權、債務,可按共同債權、債務處理。”另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15條也規定了:“被宣告無效或被撤銷的婚姻,當事人同居期間所得的財產,按共同共有處理。但有證據證明為當事人一方所有的除外。”這是我國目前司法實踐中處理同居財產糾紛的主要法律依據。
從已有司法實踐案例來看,法院一般認為,雙方當事人同居期間的財產,依照一般共有財產的形成及處理原則予以分割,而不能適用法律有關夫妻共同共有財產的規定作出處理。即同居期間一方名下的財產不應直接認定屬于雙方共有;另一方只有在舉證證實其與對方有共同的投入并經營,共同創造形成該財產的情形下,才能主張分割共有財產。同居關系不同于夫妻關系,同居期間的財產并不必然是共同財產,主張分割財產的一方只有提出有關證據,才能享有對同居期間積累財富的所有權。
就本案來說,李×雖無直接收入,但其長期與崔×的父母、子女共同生活,承擔了贍養老人、撫養子女的義務,筆者認為應當認定崔×的存款為二人共同創造所得,崔×生前遺留的存款應為崔×與李×的共有財產。
3.除去共有部分外,李×能否再主張適當分得崔×的遺產
我國《繼承法》第十四條規定:“對繼承人以外的依靠被繼承人扶養的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的人,或者繼承人以外的對被繼承人扶養較多的人,可以分給他們適當的遺產。”此條規定即是非法定繼承人酌情分得遺產權的規定,在法定繼承中,除法定繼承人參加繼承外,具備法定條件的其他人也有權適當分得遺產。具體包括兩種人,即對繼承人以外的依靠被繼承人扶養的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的人,或者繼承人以外的對被繼承人扶養較多的人。另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1條規定了對于可以適當分得遺產的人,分給他們遺產時,按具體情況可以多于或少于繼承人;第32條賦予了符合《繼承法》第十四條規定條件的人獨立的訴訟主體資格,當其依法取得被繼承人的遺產的權利受到侵犯時,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訴訟時效是兩年,且以當事人在遺產分割時不知而未提出請求為條件。
本案中的李×長期與崔×共同生活,相互扶養,雖不能以配偶的身份繼承遺產,但其應當具備酌情分得遺產權的法定條件,故筆者認為李×除去共有部分外,仍可以主張適當分得崔×的遺產。
4.李×與崔×的其他法定繼承人確定遺產的分割方式
我國《繼承法》第十三條規定:“同一順序繼承人繼承遺產的份額,一般應當均等。對生活有特殊困難的缺乏勞動能力的繼承人,分配遺產時,應當予以照顧。對被繼承人盡了主要扶養義務或者與被繼承人共同生活的繼承人,分配遺產時,可以多分。有扶養能力和有扶養條件的繼承人,不盡扶養義務的,分配遺產時,應當不分或者少分。繼承人協商同意的,也可以不均等。”這就可以看出,我國法律并未強制遺產分配必須一律均等,可以從三個原則來判斷遺產分配是否合情合理:1、權利與義務相一致原則;2、扶養老幼原則;3、協商原則。再則,我國《婚姻法》第十二條中規定“同居期間所得的財產,由當事人協議處理,協議不成時,由人民法院根據照顧無過錯方的原則判決”。由此可見,協議是處理同居財產的先行程序,如果當事人對財產達成協議了,就無需法院再行判決;在當事人雙方協議不成時,再由人民法院判決。
本案中,李×與崔×的法定繼承人只有對遺產的分割達成協議,才能申請辦理繼承公證,否則,雙方只能進行訴訟解決。
三、處理方式及結果
通過對上述案例的分析,筆者在請教其他資深公證員及當地法院的民庭法官后,決定先召集崔×的法定繼承人與李×,將上述法律問題的分析向大家講解后,征求大家的意見,李×首先表示自己只是為了取得法律上的認可,并非爭奪財產,自己愿意主動放棄適當分得遺產的權利,并且在共有財產分割時自己占40%,其余的60%作為崔×的遺產由其法定繼承人繼承。崔×父母及崔A也均認可了遺產屬于崔×與李×共有,且對李×提出的共有財產的分割方案也無異議。
就這樣,一起遺產繼承糾紛得到了有效化解,李×等人持公證書將崔×遺留的存款取出,維護了合法權益。
四、啟迪與思索
雖然在此案中,公證的作用和價值得到了充分體現,但仍然有一些值得我們探討的地方:一是在立法層面上,繼承方面的法律法規已嚴重滯后。關于同居等實際生活中存在的現象,繼承法及有關司法解釋中沒有系統、完善的規定,只能借鑒婚姻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二是在實際工作中,作為公證從業人員,我們一定要積極探索化解矛盾、預防糾紛的途徑、方式和方法,才能更好地為維護社會和諧穩定服務,努力實現公證制度的最大價值。本案中,為了確保公證書能作為當事人維護合法權益的有效依據,筆者就與法院、律師等部門和人員先后進行了數次溝通后,才最終為當事人辦理了公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