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墩子
畢業后,因為工作的緣故,寫作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每次在夜間打開電腦,內心總會充滿感激,自然,這種心性在無形之中影響了我對小說的認識。上大學初,閱讀西方作家的小說多點,常常為了某個尚不成熟的文學觀點和朋友爭得面紅耳赤,每當這時,我總會列舉出一堆國外作家的名字和其觀點以反駁對方,后來有段時間,我迷上了賈平凹的作品,那些樸素的文字讓我在另外一個國度里欣喜若狂,讓我貧瘠的魂魄如沐甘霖,內心卻變得寂寥而孤獨。我開始將自己封閉起來,關在隱蔽的木屋里,調動起很多混沌而模糊的童年記憶,爾后,在一個又一個長夜里,我寫下一篇又一篇的小說,它們的面世,讓我的靈魂在那段時間里得到了些許安慰。這是我第一回真正去和世界對話,盡管它們太過粗劣笨拙,叫聲太過微弱,但我相信神靈聽懂了,因為這是我在神靈面前發出的最真誠吶喊。工作后,回家的機會多了,但心境卻變得讓我幾乎無法認出我自己,我開始有意去感受人情冷暖,人世煙云,尤其是某次父親在村口接我時,看見父親蒼老的樣子,我竟然覺得時間一下子向前跨了十幾年。我和父親都屬猴,今年是我倆的本命年,我24歲,父親60歲,七月畢業后,父親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好好工作,過兩年趕緊給你把媳婦娶了。按理說,這幾年該是我的大喜之年,大喜之年我卻獨悲,因為夜里,我的腦子里常常有種催命的感覺浮現而出,令我惶惶然而恐極。數月前,有朋友對我說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回老家,我問何故?他說親人已駕鶴而去,眼見故土便生悲情。聞此,我亦大悲。我明白,終有一天我也會出現和朋友相同的遭遇,但眼下,于我而言,唯一能夠阻擋和定格時間的手段,只有老老實實去寫小說。有時候我野心勃勃,試圖以自己的視角去挖掘更多的溫情,試圖尋找那些不為眾人所留意的日常言語,這個短篇就藏匿了我的一點野心。在這之前,我寫了不少小說,有的小說寫完后,內心洶涌起伏,我曾當著朋友的面大聲朗讀完了自己的一篇小說,然而寫完這個,我卻如同身披長袍剛剛穿過荒涼蒼茫的戈壁灘,心里平靜異常,覺得自己較之以往發生了不少變化,女友說:工作了,你就是個真正的男人了。她這句話倒從某個層面上提醒了我,寫作的路途還很遙遠,我還得一篇接著一篇寫下去,繼續去發現更多人世的秘密。
啰里啰嗦說了這么多,姑且算是這篇小說的創作談吧,謝謝《遼河》看好,作為一名普通的寫作者,甚感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