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dy on Urban-Rural Governance Based on a Life Circle Approach
劉云剛 侯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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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生活圈的城鄉管治理論研究*
劉云剛
中山大學地理科學與規劃學院
廣東省城市化與地理環境空間模擬重點實驗室
教授,博士生導師
侯璐璐
中山大學地理科學與規劃學院
廣東省城市化與地理環境空間模擬重點實驗室
博士研究生
隨著我國社會經濟步入轉型發展期,城鄉一體化建設成為新時期城鎮化發展的核心要求,其中提供讓城鄉居民共享的優質高效的公共服務是重要一環。這就要求打破由政府主導的公共產品供給模式,逐步向政府、市場、社會三者協作的城鄉管治模式轉變[1]。管治的概念源于西方,是指市場經濟主導的服務模式下,通過多種利益集團的協作實現資源的有效參與。近年來,國家層面和國內發達地區開始嘗試出臺相關政策,倡導和推進政府、企業、居民合作下的公共產品供給和管理,相關研究也與日俱增[2]。
根據研究尺度,管治可劃分為4個層面:全球管治、區域管治、城市管治和基層社區管治[3]。國內管治理論的研究始于城市管治。宏觀層面以介紹國外管治理論為主,如陳振光等梳理了西方城市管治的基本概念與發展模式,提出應積極通過管治調動地方資源和力量,協調地區發展[4]。城市和區域層面多從規劃需要出發,研究政府、市場與居民社會的互動關系。顧朝林以紹興城市群規劃為例,提出可以通過區域層面的管治協作應對城市群發展過程中市場失靈以及政府失靈的問題,城市空間擴展形成的新的管治單元為解決區域間的矛盾提供了新思路[5]。羅小龍等則從海外研究的角度出發,指出轉型中國的地方管治研究應根據地方政府的不同特性開展差異化的管治方式[6]。城市和社區尺度下涌現出不少關注市民社會發展變化的研究。胡燕等通過廣州洛溪大橋的收費風波、鄰避設施選址事件的實證分析,探討了規劃過程中政府、市場與市民社會之間的協作管治模式[7]。管治模式實施方式的研究往往從社區角度展開。羅小龍、張京祥提出了元管治的理念,認為可以通過規范化的自組織協調機制建立起各種利益的合作規范,成立城市規劃公眾參與委員會來充分吸引公眾力量參與社會事務[8],以實現公共利益的最大化。
整體來看,目前國內城鄉管治已漸成共識。不過,由于東西方管治發育環境的不同,源于西方的管治理念與我國的國情和社會發展的實際需求并不完全一致。西方國家的管治理念多用于城市規劃的編制及實施、舊城改造、新區開發等城市建設活動中,對我國城鄉一體化要求下的鄉村協調發展借鑒作用有限,并且,對應于中國的國情條件,其城鄉管治的機制途徑也尚需總結。在此背景下,我們開始關注近鄰日本的生活圈建設理念及其實踐。生活圈概念源于日本城鄉一體化的實踐需求,目前已形成一套完整的規劃實施路徑,這種組織方式對于同樣處于東亞文化圈的中國推進城鄉管治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因此,本文嘗試依據生活圈理念,探索基于生活圈的城鄉管治模式,以期為我國推進城鄉一體化的理論和實踐提供借鑒。

圖1 基于生活圈的公共服務供給方式示意圖
日本是一個人多地狹、資源緊張的國家,二戰后的日本國家經濟遭受重創,雖然隨著快速的經濟復蘇,城鄉社會發展實現了巨大飛躍,但城鄉地區差距卻逐漸擴大,農村基礎設施落后、生活環境惡化等問題導致農村地區人口過疏,城市化進程也進一步加速了農村地區人口流失。為縮小城鄉、地區之間的差距,日本政府逐步開展生活圈建設,在促進地區均衡發展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9]。
生活圈,指根據居民實際生活所涉及的區域,中心地區和周邊區域之間根據自我發展意志、締結協議形成的圈域。生活圈內各項建設活動,特別是基于生活需求的公共服務的建設運營,是以地區合作為基礎、以多方共贏為目標進行的。生活圈內部公共資源及公共服務的獲得,除了自助方式以外,還包括互助、共助、公助,從政府、社會層面對市場的服務功能進行補充。
1.1 自助
指的是公共服務獲取機制里最基礎、最廣泛的方式,指通過自己工作或養老金來支撐自己的生活。自助內容的選擇較多受個人經濟能力和服務需求迫切性的共同影響,是市場經濟下選擇最優性價比的結果。自助是城鄉居民獲取服務最核心的實現方式,因而自助模式主導下,資源集聚、經濟發達的城市化地區的服務水平明顯優于鄉村地區。生活圈的建設首先是基于對區域社會經濟發展的宏觀認識,通過城鄉自助模式的比較,深入了解地區不同收入階層、不同服務需求的差異,促進公民自助有效開展的同時明確各個區域有待完善的服務內容。
1.2 互助
指的是非正式的相互扶助,是東方傳統生活方式下形成的一種特殊的服務獲取方式,其實現基礎是強烈的社區歸屬感和鄰里認同,如中國俗語中“遠親不如近鄰”折射的就是通過互助獲得服務的方式。近鄰互助、社區團體及志愿者的幫助是互助的主要形式,其服務形式靈活多樣,且最貼近居民的實際生活需求,是自助的有效補充。日本社會中豐富多樣的社會團體及社區組織,成為實現互助的最佳保障,通過發揮規模龐大、參與人數眾多的第三方組織、社會群體的力量,能夠實現生活圈內各項服務需求的定期掃描、供給、反饋、修正,有助于提升圈域中落后地區公共服務的數量和質量。
1.3 共助
指的是制度化的相互扶助,由政府主導開展,針對公共服務提出的制度性服務內容及要求,以實現對社會群體迫切需要、但無力負擔的服務的保障。通過頂層制度設計和政策實施,促進基本公共服務的全覆蓋,保障社會各地區、各階層能夠均等地享受教育、醫療、住房、就業、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務。
1.4 公助
指的是自助、互助、共助無法涉及的,經濟收入、生活水平、家庭狀況等貧困程度低于設定標準的情況下,給予一定生活保障、技能培訓的社會福利制度。公助不僅僅是經濟方面的援助,更加注重技能、社會交往能力等方面的幫助,通過政府和社會力量的參與,幫助貧困人口及家庭、弱勢群體等擺脫其所處的社會經濟困境。公助的水平是生活圈基本公共服務保障能力的重要體現,是社會自我發展能力的直觀反映。
1.5 小結
生活圈的基本理念是基于對市場環境下公共服務獲取模式的完善,在個體層面為保障居民的生活需求提供多樣化的途徑,充分發揮個體、市場、社會、政府在公共服務供給方面各自的優勢,形成“自助”、“互助”、“共助”、“公助”相結合的服務模式(圖1),這種服務供給的復合模式是生活圈中公共服務供給的路徑,在打造生活圈的過程中逐步形成并完善,以確保能夠為生活圈內所有居民的生活需求提供穩定持續的保障。
生活圈發展的目標包括兩個層面:一是實現個體層面生活服務的有效提供,二是實現區域層面整個圈域的協調發展。基于此,要求生活圈內必須建設多元有效的合作發展模式,實現圈內各項資源的合理分配和利用。每個生活圈都以“集約化和網絡化”為指導思想,根據生活圈域范圍內全部居民生活所需要的服務功能進行資源的集中整備,確保能為圈域內所有居民點(村莊)提供必要的生活功能,保障農林水產業的振興及自然環境的保護,通過相互分工合作,實現區域一體化發展的活力[10]。
2.1 確定生活圈域
生活圈的范圍,指的是居民生活行動所及的區域,不僅包括流域等自然環境條件、旅游觀光資源,還包括人們對區域的歸屬感等。因而,在城市化地區,一墻之隔的小區也有可能不屬于同一生活圈;在廣大鄉村地區,生活圈不僅僅是自己生活的村莊,也包括與自身日常生活、社會活動等密切相關的周邊村莊。因而生活圈范圍的確定,除了考慮空間距離因素外,還應充分考慮圈域內居民的日常生活行為習慣、經濟聯系、社會聯系等方面因素,以認同感和歸屬感為參考,明確能夠有效開展密切合作、實現區域協同發展的地區。在日本,最初生活圈的確定通過經濟水平較高、社會發展較快的中心地區(一般是中心市)發布生活圈域公告,由周邊地區(一般是市町村)根據自身情況、與中心市的關系決定是否參與生活圈計劃,經過多輪座談協商確定生活圈域的范圍,制定生活圈規劃并逐步實施。生活圈形成后,通過定期開展的生活圈域調查,監督核實生活圈內各項合作的開展情況,根據反饋可進一步修訂生活圈覆蓋范圍。
2.2 制定生活圈協議
生活圈協議,指為了周邊地區(基層村)的全體居民能夠安心定居,通過相互合作形成的圈域中,作為中心地區(中心村)需要擔負提供并保障必要的生活功能,以書面形式記錄規定所需完成事件的文件編制及公布。
生活圈協議的主體包括中心地區和周邊地區。生活圈在城市化地區的表現形式為“中心地區—周邊地區”,在鄉村地區的表現形式為“中心村—基層村”。中心地區(中心村)具備以下特征:(1)區位條件上,具有便捷的區際交通條件,地理位置適中;(2)經濟實力相對較強,居民生活較為富裕;(3)規模效益方面,具有一定的服務設施基礎及規模,能為周邊地區(村莊)提供最基本的生產、生活服務;(4)與中心鎮區或社區中心具有良好的聯系,能夠對周邊地區的生產生活發展產生一定影響的地區。周邊地區(基層村),指區位條件較差、交通不便捷、經濟發展相對落后,以農業生產和鄉村生活為主的地區。中心地區和周邊地區開展合作的前提是合作共贏,各個地區間的關系不是單純地給予或索取,而是通過相互協作促進彼此的健康發展。如經濟發達的中心地區向周邊地區提供其需要的各種基本公共服務,周邊地區作為中心地區的生態屏障,提供休閑游憩功能,提高生活圈內不同生活片區的整體生活水平;中心地區為周邊地區提供農產品對外交流平臺,周邊地區則保障中心地區的農產品供給,從而實現區域產業經濟的協調發展。
通過對生活圈域內各種資源條件的統一評價,提出生活圈發展的共同目標,保障日常生活必要的功能,包括教育、醫療、文化、福利等公共服務,交通、采購、消費(商業)、就業等日常性的生活行為,傳承作為地域綜合體的歷史、傳統、文化,促進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相協調、生活質量與生活服務同提升,塑造健康發展、富于活力的地區生活圈形象。主要內容包括以下4個方面:(1)生活服務功能的確保。包括通過區域內的合作交流實現生活服務功能在區域內高效配置;根據地區地勢、氣候、歷史、文化、生活方式的差異,綜合考慮各圈域能夠提供何種水平的公共服務。(2)地域資源的活用。地區資源指包括自然、土地、農林水產物,加工產物,人工公共物品,技術,歷史、文化、傳統等,地區自身具備的資源以及地區產生的資源。(3)實現最高效的公共空間的重組。支撐生活圈的社會資本運營模式,形成合理的公共空間布局與公共服務設施空間分布。(4)地區人才的培養和活用。生活圈內部組織建設、人才建設,強化地區歸屬感,為生活圈的長期穩定發展提供保障。
2.3 分工協作
生活圈中的中心地區和周邊地區的分工合作,主要指中心地區為生活圈提供大規模商業、娛樂功能,核心的醫療功能,與生活相關的各類服務功能、行政職能及民間職能,即替代鄉村地區不具備的城市服務職能,不僅應為中心地區的居民服務,同樣應為周邊地區提供同樣功能的靈活使用,實現集約化服務功能的溢出。通過充實發展功能,支撐包括周邊地區在內的整個區域的生活,提高區域魅力,提高生活圈整體管理水平。另一方面,周邊地區要充分發揮其在生活圈中對環境、氣候、食品生產、歷史文化傳承等方面的重要作用。通過分工協作,實現城鄉生產、生活、生態的和諧發展。
生活圈內的分工協作是以服務生活為導向、以區域共同的長期發展愿景為目標,包括但不限于以下方面的內容:(1)醫療。醫院和診所的分工合作,邊遠地區醫療的提供、醫生的培養和派遣,醫療信息共享、醫療合作體系[11]。(2)福利。面向老年人的上門服務,整合片區內主要福利設施,向周邊地區或基層村提供服務利用支援,形成醫療、介護、育兒服務等的合作網絡。(3)教育。整合教育資源,解決中小學校的區域外就學問題,實現學校教育資源等共享活用,加強初高中學校設置在生活圈層面的聯系,保證生活圈及流動人口能夠享受便捷高質量的教育資源環境[12]。(4)土地利用。合理利用規模效應和地區特性,推進服務功能的集約化,促進農業二三產業的部署在生活圈內部的統籌[13]。(5)產業振興。促進本地加工產品的品牌化,振興農林水產業,培養本地自主產業,吸引先進企業入駐,促進旅游資源的開發,通過振興工商產業,提供更多就業機會[14]。(6)地域公共交通。促進生活圈內部交往活動的發展,建立生活圈內提高便利性的公共交通線路,提高生活圈內各節點的交通可達性。加強生活圈內公路等交通基礎設施的建設,從生產便利和服務生活的角度出發建設生活圈內的鄉村干道、支路。(7)地產地消。保障地區食品安全,促進生活圈內部的循環經濟發展,打造生產者、直營店、消費者之間的直接聯系,通過直銷系統推廣本地產品,通過合作平臺建設進一步推動生活圈內的有效合作。(8)居民交流。推進生活圈內部居民的相互交流,體驗生活圈內部的差異性和多樣化,加強不同村莊之間的相互理解與合作[15]。(9)合作化的人才培養機制。人才培養能力較強的地區與其他地區指定合作政策,保障人才長期培養,如定期開展培訓、生活圈內部工作人員的交流等。
從日本近半個世紀的生活圈建設實踐中,可以發現其不同于西方市場主導的管治模式,更多地轉向傳統文化營造的民間力量和社會力量,政府以第三方姿態,以生活圈規劃的方式為各種社會團體實現其在公共服務領域的最佳效益提供平臺。生活圈理念從實踐角度提出了如何在公共產品的供給上,以“自助、互助、共助、公助”相結合的方式,以生活圈建設為依托,實現國家、市場、社會之間的合作,形成最為有效的城鄉基本公共服務的管理模式。三方力量在生活圈建設的不同方面相互協作,實現城鄉管治中的動態發展。
3.1 生活單元形成
市場導向下公共服務更多地集中于資本集中、經濟發達的地區。行政力量介入的目標是協調這種經濟發展不均衡帶來的公共資源分布的不均衡。但是,政府主導公共產品的供給模式中,基本單元是行政管轄的范圍。行政邊界的劃定和調整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往往與居民的實際生活空間形態相去甚遠。因而傳統的自上而下的管治中,公共服務的供給很難與居民實際需求相契合,容易造成兩方面的負面效應:一是部分地區公共產品供給過剩,如鄉村退化、空心村地區;二是部分地區公共產品的供給不足,如城鄉結合地區、流動人口集中地區。而社會力量由于缺少統一管理經營平臺,很難形成制度化、規范化、長期化的作用效果,對公共服務的補充效益較難達到最佳狀態。
生活圈作為一個以居民的實際生活需求為基礎劃定的單元,提供了一種新的多元合作平臺,一方面打破了行政邊界桎梏下公共資源難以在區域內有效配置的困局,另一方面為市場環境提供了約束范圍,同時將社會力量引入規范化的運作方式,在生活圈的基礎單元內形成市場、行政、社會的最佳合作方式。
基于生活圈形成的生活單元包括兩種合作形態:(1)中心型生活圈(圖2a)。這類生活圈中,中心地區(中心村)不論在經濟發展,還是社會發展水平方面都明顯好于周邊,具備服務中心村及周邊基層村的多數公共職能,這種類型的生活圈,周邊地區(基層村)通過參與協議制定享受中心村提供的各方面服務。(2)互補型生活圈(圖2b),這類生活圈中不存在經濟發展特別突出、社會服務特別完善的中心地區,而是存在若干某一方面發展相對較好的地區,因而這一類生活圈中服務功能的提供是通過幾個中心地區的互補實現的。這種生活圈往往可以有兩個或多個中心地區(中心村),周邊地區(基層村)可根據實際聯系情況確定合作村莊,其所屬中心村不具備的服務職能可由互補中心村提供。
3.2 聯合協議
生活圈協議的制定,是充分發揮行政力量、市場力量、社會力量各自優勢的重要方式。基于政府管理角度開展的規劃建設,其周期長、程序復雜、內容繁冗,不適合在中小尺度開展,如近來各地區大力推行村莊規劃,其編制審批完成一般需要兩三年,而這期間村莊發展可能已經出現了巨大變化。公共服務在基層的配置也是如此,缺少定期反饋修正的服務配給模式大都是低效的。生活圈聯合協議的制定有效彌補了上述機制帶來的問題。聯合協議是對外公開、定時修正的,因而作為其發布主體的行政部門直接對居民負責,大大提高服務型政府的工作效率;將公共服務的投資建設權力部分交由市場,對各類資源的利用效率也將大大提高;同時作為社會力量參與生活圈建設的居民及社會組織,統一經營運作有利于其對地區發展的促進作用。通過聯合協議的制定,明確了城鄉社會管治中三方的工作內容與合作方式,將現有相互獨立的公共產品供給主體有機結合起來,從而實現城鄉社會管治模式的轉變。
3.3 生活圈體系
生活圈提出的在城鄉基層開展公共服務有效配置的思路,并不是以單個生活圈建設為目的,而是以形成由小到大、從基層到宏觀的生活圈體系為目標[16]。根據日本生活圈建設經驗,不同資源在不同等級的生活圈配置中有效性不同。政府部門在宏觀層面的資源配置,能夠有效針對城鄉公共服務不均衡的狀況,促進公共服務在大范圍內的均等化配置;市場部門在中觀層面促進各類資源的高效組合最具優勢,能夠助力集約化發展;而在城鄉社區及以下的微觀層面中,社會力量的多元性、時效性則為政府和市場供給的不足提供了最為有效的補充。因而,構建尺度適合、權責明確的生活圈體系,是生活圈建設有序進行的重要保障。根據上述不同尺度下管治主體的作用特點,將生活圈劃分為三級體系“城鄉生活圈——擴展生活圈——基礎生活圈”。城鄉生活圈以行政邊界為參考,促進行政權力在轄區內公共服務均等化方面的最大作用;擴展生活圈以經濟發展的組合效益為依據,最大限度實現企業引導下的資源流動;基礎生活圈以個人生活為核心,探索自助、互助、公助、公助的不同合作模式,實現生活范圍內各類需求的基本滿足(圖3)。
鶴山是我國著名的僑鄉之一,現為廣東省江門代管縣級市,1993年撤縣設市。2014年土地面積1 108 km2,常住人口50萬,人均GDP4.6萬元。2004年后鶴山經濟發展進入瓶頸期,人口吸引力下降、土地開發停滯、產城分離、城鄉發展差距持續拉大等問題開始顯現。公共服務以自上而下的配置方式為主,尤其是鄉村地區,居住分散,公共服務不足,管治失控現象較為嚴重[18],亟需新的城鄉管治思路,對公共資源進行有效配置,促進資源利用效益的最大化。因此本文以鶴山為例,對基于生活圈的城鄉管治方式進行分析嘗試。

圖2 生活單元合作形態示意圖

圖3 生活圈體系示意圖
4.1 鶴山市的生活圈/管治單元類型
4.1.1 基礎生活圈
基礎生活圈是保障居民最基本生活需求的單元,根據城鄉不同的空間布局和行為方式特點,可以劃分為城區基礎生活圈和鄉村基礎生活圈。
城區基礎生活圈,一般半徑為500—800 m,根據居民步行出行時間調整。城區基礎生活圈內,以人均指標衡量公共服務水平,低于平均水平或缺少某些服務的,考慮通過相鄰基礎生活圈之間的合作,實現圈域內公共服務共享。
鄉村基礎生活圈,一般半徑不超過1 km,根據居民為獲取基本服務付出的時間距離調整,一般以自然村為單位。在鄉村生活圈中,需考慮村莊與周邊村莊之間的聯系,開展突破行政邊界的服務合作。
4.1.2 擴展生活圈
擴展生活圈是若干基礎生活圈通過協議形成的圈域。一般以經濟發展好、公共服務建設集中的城鄉居民點作為中心,實現圈內的公共服務資源統籌安排。鄉村地區的擴展生活圈通常由中心村和經濟社會聯系密切的若干周邊村莊構成,城區的擴展生活圈通常由核心社區和若干周邊社區構成。擴展生活圈內需要進行交通網絡優化和教育、醫療、社會福利等資源的共享。
鶴山作為一個南方沿海工農業混雜地區,其擴展生活圈大致可分為3類:(1)產業主導類。圈域內一般有多個不同類型的產業園區,生產性服務設施較為齊備,生產空間與生活空間存在分離現象,生活服務配套不完備。此類地區需要從完善最基本的生活服務功能出發,與相鄰生活圈制定區域合作協議,建立跨區域的生活圈服務體系;(2)生活主導類。生活服務設施相對齊全,生活質量普遍較高,工業園區內職住空間分離的現象比較明顯。此類地區需要通過建設生活圈之間的交通網絡,加強與產業園、鄉村地區的聯系,實現服務功能效益的最大化。(3)鄉村類。鄉村或生態農業園區,需要進行“中心村—基層村”的體系建設,實現各項資源的最優配置。同時需要加強與鄰近生活主導單元圈域的交流,補充服務功能不足。
4.1.3 城鄉生活圈
城鄉生活圈是以行政邊界為依據、由若干擴展生活圈組合形成的圈域,是通過行政力量管理區域公共資源的高級單元,通過城鄉一體化的公共服務建設,在宏觀層面保障公共資源的均等化布局。
4.2 鶴山市的生活圈管治體系
根據上述生活圈層劃分方法,結合鶴山市空間現狀,可將鶴山市生活圈管治體系劃分為上述3個層次,即基礎生活圈、擴展生活圈和城鄉生活圈(圖4)。

圖4 鶴山生活圈體系示意圖

圖5 基于生活圈的管治理念示意圖
在基礎生活圈內,積極開展資源的整合管理。對內部公共服務進行評價,明確優勢與不足,提出需要完善補充、能夠與其他生活圈開展合作的基本方案。
在擴展生活圈內,根據各圈域內生產、生活、生態的實際情況,重點開展教育、醫療、產業、社會、交通等方面的聯合協議服務。
在城鄉生活圈內,針對各個生活片區的實際生活服務供給情況,提出不同服務功能的統籌布局方案。
4.3 基于生活圈的管治方法
通過鶴山生活圈形成自下而上的分工體系,緩解管治主體間矛盾。管治強調政府、市場、社會所代表的三方力量以協調方式達到管理的最佳效益。西方社會中,市場在資源配置中占絕對主導地位,政府通過行政手段填補市場不能涉及的服務范圍,市民社會提供的資源作為補充(圖5a)。在我國的公共資源分配中,自上而下的行政力量占主導地位,同一尺度下的市場力量與社會力量較難在協商中體現其話語權和決定權,因而,以各主體平等協商展開的管治往往難以產生期待的效果。
基于生活圈的城鄉管治方法中,政府、市場、社會是3個不同層次圈域的主體,最大限度減少協商過程中產生矛盾的可能性,同時在各層次實現其力量的最大效益(圖5b)。城鄉生活圈層面,政府作為資源分配主體,通過行政力量統籌管理,保障宏觀區域范圍內的公平性,同時對下一層次的市場行為進行限制和監管。擴展生活圈層面,市場作為資源管理的主要手段,追求中觀層面的資源配給的效率性。基礎生活圈層面,市民社會培育的民間力量和社會團體作為服務居民基本生活的主體,與市場相互協作,實現對個體最優服務的供給。政府從全面控制公共服務配置,轉變為通過規范化制度監督市場行為、管理并服務社會組織,三者從爭奪話語權的對立狀態轉變為權責相輔的合作狀態。
生活圈作為一個來自日本的理念,其研究和實踐開展都有其背景和時代要求。這里僅以鶴山市為例,從前期研究的角度為開展城鄉管治提供一些思考。在當前中國的城鄉協調狀況下,實踐生活圈理念應有選擇、有條件地開展,充分考慮:(1)圈域協作的可能性。這與地區間的行政轄區變遷、歷史文化淵源和經濟發展模式密切相關;(2)市民社會的發育程度。鶴山較多民間團體的發育是其生活圈理念推行的有力保證;(3)政府簡政放權的作為能力。在中微觀層面將管理權力一定程度歸還市場和社會,對政府的管理能力是一種考驗。
管治理論從合作的角度出發,尋找突破市場與計劃二元思維的社會運作方式,它強調權力的再分配,認為管治就是合作。這一理念對我國開展新時期的城鄉統籌發展,解決自上而下的公共產品供給模式遇到的問題有重要參考作用。生活圈理念是通過區域協作,引導政府力量、市場資本和社會力量形成共治格局,因此有自助、互助、公助、共助相結合的管治模式,實現資本、政府、社會在公共產品供給上的相互補充,促進公共資源在宏觀層面的均衡布局。目前,我國正面臨社會經濟的全面轉型,城鄉社會建設中公共資源有限、分配不均衡等問題極為突出,優質高效的公共服務的供給必須充分發動社會資本和公眾力量,生活圈的理念及實踐經驗為我國城鄉管治的改革提供了發展思路。當然,生活圈的形成不應是強制的,而是以相互信任、通力協作為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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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Urban-Rural Governance Based on a Life Circle Approach
劉云剛 侯璐璐
摘 要既有的城鄉管治理論強調多方協作參與,但對中國國情條件下具體參與機制總結不足。基于日本生活圈規劃的組織理念,探討政府、市場、社會共同合作的公共服務供給和城鄉管治模式,指出生活圈的構建有利于發揮城鄉管治中各主體的積極作用,化解我國目前城鄉一體化建設中公共服務供給不足的問題,實現區域共贏發展。具體以廣東省鶴山市為案例,嘗試通過生活圈規劃應對公共服務供給低效不足的現狀,形成宏觀、中觀、微觀多層面多元的公共服務配給方式,以期為我國開展基于生活圈的城鄉管治提供可借鑒的思路。
AbstractTo solve the problems we meet in the process of integrative development of countryside and city, learning from the practical experience of Japan, we study on the urban and rural governance method from the view of life circle. We find out that the supply model based on the cooperation of government, market and society performs well in supplying public service, which would help a lot in regional win-win development. By taking Heshan as an example, we try to build a life circle system which could put forward solutions to inadequate public services, offer various public goods, and provide basic ideas on how to realize the equalization of basic public services in China.
關 鍵 詞生活圈 | 城鄉規劃 | 管治 | 協作 | 中國
KeywordsLife circle | Urban and rural planning | Governance | Collaboration | China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珠江三角洲的日資集聚與日本人移民的空間形成”(41571130),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面向社會管理的政治地理學理論與實證研究”(41271165),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市全球化:過程、格局、動力與空間”(41130747)資助。
作者簡介
文章編號1673-8985(2016)02-0001-07
中圖分類號TU981
文獻標識碼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