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亮

文/江蘇·駱昌芹

藍月亮

文/江蘇·駱昌芹

若說月亮是藍色的，人們大多難信，但我在鄉下插隊的那個晚上所見到的月亮就是藍色的，它發著淡淡的藍光，明亮且溫柔。或許那只是一種純主觀的感受，但無論如何，我有生以來看到過的最美麗的月亮，是在我下鄉的頭一個晚上。

那是個爽朗的秋日，天分外湛藍和高遠。我們一行人手提肩扛著簡單的行李，到達位于桂林堯山腳下的皎霞農場。這里說是農場，其實應該說是個知青點，從場長到場員都是知識青年，是自己管理自己的一個生產大隊。

到農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安頓好，住下來后便開會。帶隊來的市里干部先講話接著是場長講話，然后吃飯洗澡。一切弄畢，已是黃昏。我對周圍的環境雖然不熟悉，但大山橫亙，綠樹環繞，田疇小徑，土坡矮松，早令我傾倒，便急不可耐地邀了同伴去散步。沿著小路，朝一個長滿松樹的土坡走去時，一抬頭，便在兩山間一片淡白的天空中，發現了那輪令我永難忘懷的藍月亮。

跟我一道散步的高中同學周，是個極富藝術氣質的人，當時就呆住不動了。他說，這簡直太奇妙了!我們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看著這輪絕美的月亮，忘掉了周圍的一切。在城市長大的我們，或許見過金黃的月，銀白的月，但從未看過或者感受過藍色的月。很久以后，當我回憶起這個夜晚時，常懷疑那輪藍月的真實性，但在當時，我們的確看到了那個童話中的月亮。記得周就是這樣說的。他說，我們直接走進了童話。

我們進到松林中，月亮仍在松針的縫隙中，如水清輝，在松林的空地上鋪就一層淡藍的柔和色調。天空正在暗淡下來，這色調就顯得分外悅目。我們在這層淡藍上走，四周是藍綠色的矮松和草地，遠處是藍黑色的山巒，清風徐來，淡藍的夜霧便在身邊繚繞。我們相互看，發現彼此都著上了一身瑩瑩藍妝，這種發現讓我們驚訝不已。又有許多興奮在心中滋生。我們又喊又叫，又蹦又跳，驚得一群夜鳥呼啦啦飛起，如許多黑點箭簇一般射向月亮。

興奮的高峰，是在松林邊沿發現了一條溪流。小溪很窄，但清澈見底，有五彩的小卵石點綴在岸旁，大粒大粒的流螢，在溪流上穿梭往返。藍色的流螢，藍色的月光，透明如鏡的溪水上，漂著一個圓圓的月亮。它美極了，并隨著水波在微微顫動，好似一伸手就能抓住。

我們忍不住去撫弄它。月亮就碎成了無數塊藍寶石，在水波上亮光閃閃。我們更為驚喜地發現了這溪水的清涼，一定是泉水，因為只有泉水才會有如此沁人心脾的涼意。于是，沿著小溪溯流求源，一路上，天上和水中的藍月亮緊緊相隨。

很多年過去了，插隊的歲月已無限遙遠，但我總不能忘懷這輪藍色的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