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的詩詞與愛情

◎文黑龍江·李敬國

元宵節的詩詞與愛情

◎文黑龍江·李敬國

◎文

伴隨著窗外隆隆的煙花爆竹聲，中國人傳統的新年在元宵節迎來了最后的高潮。無論在古代還是如今，正月十五鬧元宵的熱鬧都要超過年三十的除夕守歲。所以在古代描寫元宵夜的詩詞要明顯多于除夕夜，而且有很多都是膾炙人口的名篇佳作。

在封建時代，待字閨閣的少女平時都悶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像《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薛寶釵等閨秀們除了參加賈氏家族的集體活動以外，一次都沒有單獨外出逛過街。不過元宵節這天可以是個例外，因為在元宵夜里，女孩子可以結伴逛燈市，賞花燈，所以便流傳下很多此類題材的詩詞佳作。

關于元宵節的詩詞，最膾炙人口的要數南宋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了：“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娥兒雪柳黃金履，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首詞上闋描寫了元宵夜的繁盛景象，下闋寫到在這樣的夜里遇到一位佳人，她倏然消失，詩人在人潮人海中苦苦尋覓時，“驀然回首”，佳人卻佇立在燈火闌珊之中。

對于這首詞歷來評價極高。如果說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一出，寫中秋夜的詩詞皆廢，那么這就是寫元宵夜詩詞中的翹楚了。近代學者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把“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作為成大事者的最高境界。如果我們按照才子佳人小說那種套路自己想象一下，可以說只有在這樣的夜里，才能見到如此佳人。平時被深宅大院阻隔的青年男女，有可能在這樣的夜晚一見鐘情，進而發生很多纏綿悱惻的故事。實際上這樣的故事在中國的古典文學里時有發生。如在明代湯顯祖的傳奇小說《紫釵記》中，主人公李益就是在元宵夜賞燈時拾得一枚紫釵，而紫釵的主人就是家道中落的霍王千金霍小玉。于是李益在還釵之時，與霍小玉一見鐘情，最后結為秦晉之好。

另一首描寫元宵夜的詞讓我們現在讀起來依舊傷感。這首詞名為《生查子·元夕》，其作者舊說是南宋女詞人朱淑真，現在比較認同的說法是北宋文豪歐陽修所作。詞中寫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這首詞宛如一部簡短的愛情小說，一對有情人在元宵夜相約，滿滿的是甜蜜與浪漫。然而那個時代婚姻是不能自主的，相愛的兩人最終還是被無情拆散。于是當又一個元宵夜來臨時，同樣美麗的燈市，同樣繁盛的景象，卻物是人非，只能用淚水祭奠了。

到了清代，有一位叫董舜民的詩人寫了一首《元夜踏燈》：“百枝火樹千金屧，寶馬香塵不絕。飛瓊結伴試燈來，忍把檀郎輕別。一回佯怒，一回微笑，小婢扶行怯。石橋路滑緗釣躡，向阿母低低說。妲娥此夜悔還無？怕入廣寒宮闕。不如歸去，難疇疇昔，總是團圓月。”

這里所說的“檀郎”，原指的是西晉美男子潘岳，他小名叫“檀奴”。有個成語叫“檀郎謝女”，“謝女”就是東晉才女謝道韞。這二位堪稱是郎才女貌的代稱。所以后世女子也有把自己的心上人稱之為檀郎的。這首詞就是描寫在元宵夜里，一個女孩遇到了她心中的檀郎，但又不得不依依不舍的離別。又想到嫦娥在天上的廣寒宮里過得一定很寂寞，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和愛人在一起，心中的明月夜總是團圓的。這首詞描寫情竇初開的少女心扉，極為生動傳神。結尾部分讓人想起李商隱的《嫦娥》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堪稱有異曲同工之妙。

到了現代，有一位詩人在元宵夜里也寫下了一首深情的詩。這位詩人名叫卞之琳，他寫的這首詩名為《舊元夜遐思》：“燈前的窗玻璃是一面鏡子，莫掀帷望遠吧，如不想自鑒。可是遠窗是更深的鏡子：一星燈火里看是誰的愁眼？‘我不能陪你聽我的鼾聲’是利刃，可是劈不開水渦：人在你夢里，你在人夢里。獨醒者放下屠刀來為你們祝福。”

卞之琳的詩哲理性很強，不容易看懂，就如同他那篇著名的《斷章》一樣，有各種各樣的解讀。這首詩也同樣充滿著朦朧的色彩。不過據他的弟子陳明遠所說，這首詩是卞之琳寫給他的心上人張充和的。詩中“我不能陪你聽我的鼾聲”，原是張充和與他開玩笑的一句話，不過多情的詩人卻記在心頭，久久縈繞。這首詩所寫的還是一種淡淡愁緒，個中滋味大概也只有作者自己才能理解吧。而后這對才子佳人也終于沒能走到一起。張充和嫁給了德國漢學家傅漢斯。卞之琳對張充和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直到45歲時才娶妻。卞之琳在2000年逝世后，遵照遺愿，他的女兒將他所珍藏的為張充和手抄的一卷《裝飾集》捐獻給中國現代文學館。一段才子佳人的無果之愛至此完全落幕。

所以元宵節不僅是個熱鬧的節日，同時也是個浪漫的節日。因此甚至有人提議把元宵節定為中國的情人節。不過元宵節與情人節的關聯僅僅在古代，今天女同胞們完全得到了解放，也早已戀愛自由了，因此就沒必要把我們的傳統節日生拉硬套披上洋外衣。我們的傳統節日就按我們的傳統習俗來過吧。不過了解一些過去元宵節的風俗，看到這些詩詞，我們生活在今天社會里的人們應該感到慶幸了，因為像古代那樣沒有戀愛的自由，就一定會產生更多的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