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焱

不介入政治,沒有承擔預言和拯救的社會責任,這樣的文人在精神上有沒有可能高貴?在楊絳先生的一生中,這樣的設問她曾不止一次面對,并且也給了自己的回答。
1993年12月,楊絳助錢鍾書選定《槐聚詩存》,埋首書房一個多月為他謄清了書稿。她在自己的“生平及創作大事記中”對此事有幾句簡單記述,寫得淡淡,現在讀來卻讓人感觸:“我抄詩錯字百出,鍾書皆未校出。我二人皆老且病矣。”日期是1994年1月,楊絳第一次在記事中提及書齋之外現實衰老的逼近。
1994年楊絳83歲。自那以后,她開始不斷面對身邊親人的生死病痛。兩年間,她三姐閏康和大姐壽康先后去世。錢鍾書因肺炎入院,之后一直臥床,再沒有回到他們三里河南沙溝的家。1995年冬,對兩位老人最殘酷最沉重的打擊襲來:一向對父母照顧周全的女兒錢瑗突然病倒,查出是肺癌轉脊椎癌,已經晚期。
錢鍾書住院在南城,錢瑗在西山腳下。三人分居三處,楊絳獨自牽掛照顧著兩個病人,奔波于北京城的這條漫長對角線上。錢瑗病中,她每天為父女傳話,將女兒寫的文章讀給錢鍾書聽。錢瑗去了以后,她在悲痛中還要設法向錢鍾書隱瞞,裝作女兒安好,這樣支撐了四個月,才對錢鍾書說了實話。
在我們采訪中,熟悉楊絳先生的人對她最深的印象都是,先生任何時候見到都含蓄節制,舉止拿捏恰到好處,從不示人以心緒不好的一面。但是得到錢瑗病危消息的那天,朋友吳學昭記述,“偉成等一群人走后,當時家中只楊絳一人。她與葉大姐通電話時失聲痛哭”。
1997年早春,錢瑗去。1998年歲末,錢鍾書去。87歲的楊絳,失去了生命中僅有的兩個最親的人,孤身一人怎么面對人世和死亡?
1999年,在精神和身體最傷痛的日子,她決意翻譯柏拉圖的《斐多》,把它作為精神的最后庇護所。這本對話錄描繪的是哲人蘇格拉底飲鴆而死的當日,和他門徒就正義和不朽的討論。蘇格拉底在對話中談的是生與死的問題,主要談靈魂。蘇格拉底在飲鴆致死前,對負責處理他喪事的Crito說,你埋藏的是我的遺體,不是埋蘇格拉底。
相信這些文字和思想,給了楊絳以“哲學的慰藉”。年近九旬的老人,用一年時間把這本對話錄譯完了。她自稱不識古希臘文,對哲學也一無所知,按照自己翻譯的慣例,一句句死盯著原譯文而力求通達流暢。“我正試圖做一件力不能及的事,投入全部心神而忘掉自己”。
錢鍾書年輕時候在給楊絳的信中曾說他的愿望,“志氣不大,只想貢獻一生,做做學問。”這實際成為他們一家人的處世準則。他們盡可能遠離政治,用無功利追逐的讀書來抵擋人世的風風雨雨。現在,楊絳獨居于失去人生至愛和陪伴的痛苦中,通過和蘇格拉底的“筆談”,為靈魂找到出口。她沒有被悲痛擊倒,決意一個人替“我們仨”,繼續做做學問的愿望。
自譯注《斐多》開始,從87歲到105歲,其他老人安享的晚年,在楊絳就是不停地閱讀和工作。她看著瘦弱的身子,卻有堅忍耐力,做完了很多人一輩子也未必做到的事情:寫作出版散文集《從丙午到流亡》(2000)、《我們仨》(2003)、《走到人生邊上》(2007),編訂8卷本250萬字《楊絳文集》(2004),為小說《洗澡》續寫了《洗澡之后》(2014)……
楊絳雖然一直謙稱,和錢鍾書比,她只是一個業余作者。但事實上,她的寫作才華和深厚學養早就為學界所識。夏衍就曾跟人說:你們捧鍾書,我捧楊絳。
楊絳和錢鍾書結婚后,陪伴他留學英國牛津大學,后又游學法國巴黎。她沒有正式入過學,只在巴黎大學注冊過一個學位,想攻讀法國文學,卻因稟賦深厚,仍在西學體系中得到浸潤和訓練。1938年回國后,她很快就有了劇作家的成就。1943~1945年蟄居上海做大家族“灶下婢”期間,她擠出時間寫來養家糊口的喜劇:《稱心如意》《弄真成假》《游戲人間》都被搬上舞臺,風靡上海文藝界。五十年代她開始翻譯巨著《堂吉訶德》,為此從頭學習西班牙語;八、九十年代出版的小說《洗澡》和散文集《將飲茶》、《雜憶與雜寫》,流傳甚廣。尤其《洗澡》,描寫舊知識分子在新中國經受第一次思想改造的故事,1988年相繼在香港三聯書店和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繁體和簡體版后,海內外好評鵲起,小說家施蟄存贊其為“半部《紅樓夢》加上半部《儒林外史》”。
這樣的楊絳先生,是錢鍾書先生口中“最才的女”,但她為自己設定的角色首先還是“最賢的妻”。在“五七”干校時期,“文革”時期,直到改革開放后的八十年代至錢先生1998年去世,我們從各種文字中看到的楊絳先生,永遠是那個張開瘦弱雙臂,為家人擋住一切侵擾傷害的人。但她并非普通意義上那種家庭的賢內助,而是優美地平行于錢鍾書人生坐標的一條輔線,以自己的學養,畢生助其完成煌煌巨學。
在生命最后一程,對她更重要的兩件事情,一是幫助三聯書店定稿出版《錢鍾書集》,另就是整理錢鍾書生前的讀書筆記和手稿,包括中文筆記、英文筆記和日札。錢認為這些東西“沒用了”,但楊絳不這么看,她覺得這些是他一生積累的知識,對其他學者做研究是有用處的,而保存手稿最好的方式是整理出版。
錢鍾書的手稿裝了幾大麻袋,7萬多張,多數是字跡已模糊的散頁和紙片。楊絳戴鏡逐頁辨認,再仔細剪貼、分類和梳理,最后交到商務印書館影印。
日復一日,她不慌不忙地,一個人在書桌前做著這些繁浩的工作,邊整理邊交付出版。2015年年底,《錢鍾書手稿集》終于全部出齊,其中包括《容安館札記》3卷,中文筆記20冊,外文筆記48冊。
錢鍾書剛離去的時候,楊絳曾說:“鍾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哪里去呢?我壓根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的責任。”
一位和她比較親近的三聯老編輯告訴本刊,2016年5月25日聽到楊絳先生去世的消息,“真有一種感覺,好像她就是把錢先生這些事情都做完了,打掃干凈了,走了。”
“夜聞風雨聲,耳始聾。《我們仨》改定題目,選定段落。”《我們仨》書稿快要完成的2002年8月19日那天,楊絳在大事記里寫了這樣一句。
2003年7月,SARS剛剛過去,《我們仨》由三聯書店出版了,并立刻成為暢銷書和話題書。它被評價為楊絳先生晚年最動人的作品,用平實語言講述這個單純溫馨的學者家庭,從1935年楊絳與錢鍾書赴英國留學、生下女兒錢瑗,直到1998年錢先生逝世這63年間的親情,讓讀者淚下,也思考一個時代里的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態。讀者希望找到答案:漫長63年,是什么支撐這個家庭在社會巨變和政治動蕩中始終保持精神和人格的完整,用讀書來抵擋外面的風風雨雨,不被物質現實誘惑和侵擾?這可能也是這本書后來一直常銷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最早讀到書稿的是當時三聯書店總編輯董秀玉,她也是這本書的責任編輯“冬曉”。董秀玉向本刊記者講過讀稿時的復雜感受:
2003年4月,楊先生打電話過來讓她去家中取稿,那時距離董秀玉約請她“寫寫你們仨”已經過去了6年。書稿動筆的時候大約是1996年10月,錢先生和錢瑗都還在病中。最初設想他們仨各寫一個章節,寫女兒眼里的父母,丈夫眼里的妻子,妻子眼里的丈夫,還有父母心中的女兒。錢瑗在護士的幫助下斷續寫了5篇,一直到病重而不能進食才中斷,之后再沒有能夠重新拿起筆。董秀玉記得“錢瑗最后一篇文章落的日期是1997年2月26日,她去世的前6天”。
坐在客廳里,董秀玉一口氣讀了兩個小時,到一半,眼淚止不住了。楊先生還像平日一樣,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中間只是偶爾走過來,摸摸她的頭。董秀玉問:我讀的時候都這么難過,您寫的時候該有多痛啊!楊先生說,所以,到現在才動筆寫它。
《我們仨》(平裝本)至今已加印51次,印數達275萬。5月25日楊絳先生去世的消息傳出后,三聯書店的庫存瞬間售空,又加印56萬冊。楊絳先生和錢鍾書先生一家的往事,對于讀者來說,已經成為一種精神性的象征。
《我們仨》寫完,就像楊絳當年在記事中所寫,她日漸失去了正常聽力。那以后的十來年,朋友們、編輯們再去看她,陪她說笑,就需要借助一點筆談了。三聯書店前總編輯李昕記得,他在出版社工作期間,春節前或楊先生過生日會問候老人家,有時也跟編輯一起去家中拜訪。知道先生聽力不好,他會事先準備一疊卡片,把想問的事或想說的話寫下來,見到楊先生,再一張一張拿給她看。
三里河的這套寓所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搬進去的,房間雖寬敞,卻簡單。后來小區由公家負責裝修房屋,為每家陽臺做封閉,楊先生卻要求例外。她保留著水泥地、白粉墻、老家具,陳設不做一點改變。老朋友吳學昭在她的《聽楊絳談往事》中說,“這個寓所的里里外外留有太多美好的記憶,楊先生雖已把它當成臨時棲身的客棧,仍不忍抹掉一點往日的痕跡”。
楊絳曾說她有幸生在一個和愛的父母家,又成立了一個和愛的小家庭,從未想到背叛。家庭和事業從未有過矛盾。
她曾形容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兩人一生長河一般的對話,聽來好像閱讀拉布呂耶爾(Jean de la Bruyere)《人性與世態》(Les Caracteres)。”而這個描述,對于她和錢鍾書也是同樣相契合的。
“我們仨”雖然失散了,楊先生還仍在他們的那個世界生活。三聯的幾位老編輯,也是楊絳在文章里說到的和她討論靈魂問題的“年輕人”,都知道楊先生喜歡卡通玩具。錢先生和錢瑗走后,她們再去家中看楊先生就發現,她在臥室里放了三個卡通動物,分別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生肖屬相,日夜陪著她。2004年4月2日,93歲的楊絳寫了一篇短文,以《不官不商有書香》為題發表在媒體上,幫助三聯人保住了三聯文化的書香傳統。那年春節前,十幾個三聯編輯相約同去看望楊先生,商量送她的禮物就是一個卡通玩具。楊先生很開心,把臥室里三個卡通也抱出來,摟在懷里,和她嘴里的編輯“小朋友們”一起拍了張大合影。
不介入政治,沒有承擔預言和拯救的社會責任,這樣的文人在精神上有沒有可能高貴?2004年、2005年,楊絳先生和法國學者劉梅竹兩次通信,回答對方在論文寫作中關于她和作品的提問。在這兩封信里,年逾百歲的楊絳先生,對自我認知有格外坦白的表述。
劉梅竹在信中求證她從作品中獲得的對于楊絳的印象:“我覺得,您不熱衷英雄主義,反對狂熱的理想主義,但同時卻堅信人的力量。不過,這種力量不在于戰勝別人,戰勝環境,而在于面對各種人,各種環境均能調整自己,使自己適應環境而更好的生活下去,并力所能及為社會服務。”
楊絳答說:“對,但主要不是適應社會要求,是戰勝自己,做最應該做的事。逆境是對人的鍛煉。”
她確認自己是一個“以儒家思想做人,并且也是以儒家思想處世的人”,“我最愛《論語》,孔子是最富有人性的人”。
也是在2005年5月,錢瑗生前的朋友、香港作家陶然去三里河寓所探望楊先生,在書桌上,他看到楊先生翻開在讀的是一本《孔子家信》。
錢鍾書先生一生未收學生門徒,因為他堅信,“宗師之反倒,每緣門徒之禮拜”。這也是楊絳先生的處世態度。弟子墨守成規不逾矩,或挾師威欺世盜名,國內都很常見,卻是錢和楊絕不愿見。楊絳先生2002年在《錢鍾書對<錢鍾書集>的態度(代序)》中就說過:“錢鍾書絕對不敢以大師自居,他從不側身大師之列。他不開宗立派,不傳授弟子,他絕不號召對他作品進行研究,也不喜歡旁人為他號召。”
但兩位先生并非沒有惠及后學,只不過是用了另一種他們認同的方式。錢楊在國內的著作出版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基本交由三家:三聯書店、人民文學出版社和商務印書館。錢鍾書先生去世后,2001年,楊絳先生按照他們事先的商定,將錢鍾書和她2001年上半年所獲稿酬72萬元及其后他們所發表作品獲得報酬的權利,全都捐與母校清華大學,設立“好讀書”獎學金來資助清寒學子。截止到2015年,僅從三聯書店匯給“好讀書”的錢楊版稅就達1290萬。
楊絳探究的是儒家的人性而并非通常人們所理解的濟世。她曾為自己和錢鍾書先生的生活態度辯護,說:“我不是堂吉訶德”,甘愿身處卑微,潛心一志完成自己能做的事。
《走到人生邊上》2005年開始動筆。楊絳在一篇答《讀書》編者的文章《走到人生邊上自說自話》中提過,“2005年我94歲那年,立春之前,曾小病住醫院。躺在病床上,閑來無事,無事找事,要對那幾位朋友的信念來個質疑。我出院回家,第一事就寫下了了《走到人生邊上》的第一頁。”
她和那幾位朋友討論的問題是靈魂。人死了以后到底還有沒有靈魂?在寫的過程中她反復思索,想了2年零6個月,才把自己的想法“像小女孩穿珠子般穿成了一串”,完成了這本書。2007年《走到人生邊上》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楊絳在自序中說:
“我試圖擺脫一切成見,按照合理的規律,合乎邏輯的推理,依靠實際生活經驗,自己思考。我要從平時不在意的地方,發現問題,解答問題;能證實的予以肯定,不能證實的存疑。這樣一步一步自問自答,看能探索多遠。好在我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無黨無派,也不是教徒,沒什么條條框框干礙我思想的自由。而我所想的,只是淺顯的事,不是專門之學,普通人都明白。”
“我正站在人生的邊緣上,向后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后看,我已經活了一輩子,人生一世,為的是什么呢?我要探索人生的價值。向前看呢,我再往前去,就什么都沒有了嗎?當然,我的軀體火化了,沒有了,我的靈魂呢?靈魂也沒有了嗎?有人說,靈魂來處來,去處去。哪兒來的?又回哪兒去呢?說這話的,是意味著靈魂是上帝給的,死了又回到上帝那兒去。可是上帝存在嗎?靈魂不死嗎?”
2011年,在楊絳百歲生日的時候,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曾想為她做壽。文學所所長陸建德曾任外文所副所長,因為工作關系,每年都要去家中看楊先生。他說,從前在外文所英美室,有兩位先生是民國前后生人,一位是楊絳,生于1911年7月17日;另一位是卞之琳,生于1910年12月8日。有一年,所里想要為兩位老人同慶壽誕,楊絳拒絕了,說我不做壽——每年朋友們要來陪她過生日,她也都會在電話里輕聲地說,我不做壽,你們自己在家吃碗面吧。而卞之琳先生,在他壽辰之前一個星期的12月2日去世了。
陸建德說:楊絳先生和錢鍾書先生一樣,他們都不是追求理想世界的普羅米修斯。面對不同時代的不同壓力,他們的態度是永遠保持自我特點,在壓力下保持人格風度,“有時沉默,有時曲折,但振臂一呼不會是他們的選擇”。
對于生與死的問題,楊絳既通達,又執著。“宗教講的是來世,我只是愚昧而又渺小的人,不能探索來世的事,我只求知道,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一輩子,能有什么價值。”所以百歲之后,她還要《走到人生邊上》里想個明白。
晚年的楊絳先生,除了少數時候客人來訪,日常陪伴身邊生活的只是一個保姆。有每年都去三里河南沙溝錢宅探望她的人在接受本刊采訪時說起,先生后來幾年和客人聊天,喜歡講的都是小時候的事。說其他事情,再大再小,她語氣總是沖淡的,談到小時候和父親楊蔭杭,就聽得出來有格外一些感情在里面。
和她聊過天的人都留戀那種記憶,說楊先生講話聲音輕柔好聽,稍帶一點南方口音,不緩不急,但“會講故事,活色生香”,和她寫文章一樣有味。她最常提起八歲那年五月四日,也就是“五四”運動那天,她和三姐姐路過現場的經歷:早上她們坐包車到辟才胡同女師大附小去上課,看到馬路上有許多身穿竹布長衫的學生,跑來跑去。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那些學生就不讓包車在馬路上走了,她和三姐就停在路邊,坐車里看熱鬧,看學生們舉著小旗子喊著口號,一隊過去,又一隊過去。旗子上除了有“抵制日貨”,還有“戀愛自由”。
楊絳先生跟去看她的人說:“五四”運動在現場的,如今大概只剩我一個了。

楊絳與錢鍾書訂婚后在蘇州廟堂巷花園同全家合影。中坐者為父親楊蔭杭和母親唐須嫈,后排左起:楊絳、錢鍾書、姐夫何德奎(手牽長女肇瑜),三姐閏康、大姐壽康、八妹楊必、七妹楊黍、妹夫孫令銜、小弟保俶
如今這“一個”也去了。5月27日上午,楊絳先生遺體在北京火化。和18年前錢先生去后一樣,只有少數幾個親友相送,不舉行遺體告別,不開追悼會,不留骨灰。他們家中所藏的珍貴文物字畫,于生前已經全部無償捐贈中國國家博物館。其他藏書和手稿等物,也得歸其所。
一位采訪對象告訴本刊,楊先生生前見一位名望很高的學者死后極盡哀榮,曾對身邊的人輕輕嘆了一句:何必呢。
在她譯注的柏拉圖《斐多》中,蘇格拉底說:“真正的追求哲學,無非是學習死,學習處于死的狀態。”在人生的這個終極意義上,楊絳先生是真正的哲者。
(感謝實習生王琪整理錄音。參考書目:《斐多》《雜憶與雜寫》《聽楊絳談往事》《我們仨》《我們的錢瑗》,三聯書店;《楊絳文集》,人民文學出版社;《走到人生邊上》,商務印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