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萍
開學季,女兒終于要遠行了,她執意不肯讓我們去送,一個人坐飛機走了。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我和老伴都沉默著。回到家,我去給女兒整理房間,傷感不已,牙牙學語的那個小丫頭,轉眼已經成了大姑娘,從小時候大哭著找媽媽到如今獨自去千里之外——女兒或許早已做好了離家的準備,但我和老伴卻明顯準備不足。
女兒走后,家里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老伴每次回家,嘆口氣就去玩電腦,我對他說:“別玩了,咱倆聊聊吧!”老伴頭也不抬,漫不經心地答:“嗯,你說吧,我聽著呢!”看他那樣子,我懶得理他,也就忙我的去了。
慢慢地,老伴下班回家越來越晚,我問他是不是加班,他說:“加什么班,就是在單位玩了一會兒。回來干嗎?也沒事。”其實我也有同感,以前還不到下班時間就急著往家趕,心里惦記著給女兒做什么好吃的;現在一想到回家,就渾身懶洋洋的沒勁頭,吃飯也沒胃口。以前一到周末,我和老伴大包小包采購物品,冰箱塞得滿滿的;現在去超市卻找不到可買的東西。我和老伴早飯午飯都在單位解決,晚飯草草對付一下了事。
后來,老伴下班后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喝酒,回家很晚,我問他咋總是回來這么晚,他答:“回來早了干嗎?”以前女兒在家的時候他可不這樣,晚上總是早早地回來,女兒喜歡纏著他撒嬌,現在沒人嗲聲嗲氣地喊他“老爸”,他肯定不習慣。體諒老伴的心思,我也便由著他任性去。可老伴越來越不像話,每次回來都喝得醉醺醺的,我生氣地說:“干嗎喝這么多?”他竟然說:“喝醉了好,什么也不用想。”我討厭他喝酒,以前他不喜歡應酬,很多酒場他都推掉,現在倒好,自己到處趕場子,不醉不歸。我真是不想看到他。
正巧有位朋友開了一家教育輔導機構,她三番五次勸我過去給她幫忙,說:“反正你現在也不用照顧孩子。”我想想也是,下班后一個人待在家里也沒意思,便每晚去輔導機構幫忙,周末也幾乎待在那里。每天晚上回家累得倒頭便睡,沒精力思念女兒,也沒心思去管老伴是否喝酒、幾點回來。
如此一來,我跟老伴經常幾天說不上一句話,有時我睡了他才回來,有時候我回來時他已經睡了,早上我6:30上班,他8:30,所以大多數時候我走了他還沒醒。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不知多久,我也麻木了,偶爾想起昔日充滿歡聲笑語的家,仿佛是一場夢。
女兒是突然從學校回來的,她看到我說:“媽,你瘦了。”我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女兒問:“我爸呢?” 我怔住了,說:“今天星期六,他去哪兒了我也不知道。”女兒這才說:“我給爸打過電話了,他跟同學去外地了,你居然不知道?”見我支支吾吾,她像個大人似的說:“沈老師,中年危機要警惕啊,空巢夫妻要把巢守好了。”我說:“小孩子懂什么,我們都忙。”女兒說:“我就是特意回來突擊檢查的,看你倆在家過得怎樣。”
沒想到,第二天女兒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帶了一只哈巴狗,對她爸說:“爸,我不在家,這只狗就代表你閨女,你把它給我養好了。”我和老伴面面相覷。
女兒周日下午走了,留下了那只哈巴狗。老伴顛顛地布置狗窩,買狗糧,又上網搜索養狗知識,忙得不亦樂乎,有人約吃飯也被他推了。第二天中午,我接到老伴的電話——女兒讀大學后,我和老伴很少通電話,我以為發生了大事,老伴竟然是拜托我回家喂狗,說自己中午有事,還說下午下班他就回家。
我發現,自從有了這只狗,老伴勤快多了,早上不再睡懶覺,早早起來牽著狗出去遛,有時還順道送送我,一本正經地讓狗跟我說“媽媽再見”。老伴和我的交流也多了,他就像一個急于炫耀自家孩子的父親,把狗的趣事講給我聽。受他感染,我也越來越喜歡這只小狗。回家一開門,有個軟乎乎的小東西蹭著你,家里又有了溫暖。老伴對我說:“你別再去輔導機構了,晚上去小區花園逛逛,遛遛狗,散散心。女兒長大早晚要飛走的,以后咱倆學著過過休閑日子,心情好好的,身體好好的,女兒在外也安心。”我心里五味雜陳,老伴覺悟得快,已經調整好了心態,我也該積極響應,跟上節奏,和老伴把空巢的日子過好。其實我何嘗愿意像個機器一樣不停地轉?哪個女人不向往家的舒適?選擇忙碌,也是沒有辦法的逃避罷了。
我和老伴的生活重新上了軌道,每天晚上我陪他在小區遛遛狗,和鄰居們聊聊天,生活多了很多樂趣。不上班的日子,我和老伴牽著狗去菜市場,買買菜做做飯,日子平靜安閑。
女兒假期回來,對她爸說:“狗狗體胖毛亮,老爸表現不錯。”又打趣我:“沈老師氣色也不錯。”女兒真的是長大了,成了我們婚姻的調和劑,一只小狗,把我和老伴再次聯結在一起。說起來,我真要謝謝女兒,如果任憑我和老伴繼續疏離下去,這個家,不知會成什么樣子。
中年夫妻,當孩子離家后,讓家里有新的牽掛,空巢不空,是保持婚姻穩定的一個不錯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