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春,蔣介石在武漢組織了“豫鄂皖三省剿匪司令部”,部署對蘇區的第四次“圍剿”。京山是湘鄂西蘇區的組成部分,賀龍率紅三軍軍部駐京山臺嶺廟田家門樓。在此危難之際,極力推行王明“左”傾路線的夏曦卻在反“圍剿”中大力推行“不許部隊后退半步”的“新戰術”,并且大搞“火線肅反”,濫殺無辜,使紅三軍內外交困、血流成河。
紅25團團長的許光達也上了“肅反委員會”的黑名單。這時,戰斗正在激烈地進行著,保衛干部卻蹲在團部要抓人,許光達說:“著什么急,打完這一仗我就跟你們走。”他說著就沖進火海。戰斗結束,許光達身負重傷,昏迷不醒,被送到紅軍醫院。師長段德昌向醫院余學藝院長懇求:“許光達不可多得呀!你們一定要救活他……”這時,醫生楊鼎成對段德昌說:“子彈離心窩子近得很,危險性很大。”
楊鼎成才20歲出頭,是蘇區醫院很有權威的醫生。他膽子大,敢動刀,鋸胳膊、鋸腿都不含糊。
“那怎么辦?不動刀能救活嗎?”段德昌急切地問。“不動刀子,命就沒了!”
“那還等個什么?就開刀吧!”段德昌急得頭上直冒汗。“動?怎么動?麻藥都沒有。這么大的手術,要開膛破肚啊!”段德昌一聽也毛了,開膛破肚的事誰忍受得了啊!這時,躺在地上的許光達開了口:“沒麻藥,不要緊,里外是個痛!”見許光達說話,段德昌驚奇不已,撲上去問:“光達,你醒啦……”
“炮樓打掉了嗎?”許光達虛弱地問。段德昌直點頭,眼里發潮:“柳枝集打下來了!瓦廟集也打下來了!”
許光達微微含笑:“那好,先不忙動刀子,先把我送到肅反委員會去吧。”“誰說的?”段德昌憤怒地問。
“不用問了,師長,我接受組織審查……”許光達態度堅決,然而,他說完眼皮就一合,又昏死了過去。“不管什么肅反不肅反,救人要緊!”段德昌對醫生們命令道。
初步檢查確認,許光達體內的彈頭離心臟只有10厘米左右,手術分秒不能耽誤!余學藝和楊鼎成說干就干,手術開始了。
一張簡易的長條木桌,一堆刀刀剪剪,搬進來了。這些剪刀大多數是鐵匠鋪打的。楊鼎成又抬來了一桶滾開的鹽水浸泡著半桶棉花,還有一個可以洗澡的長形木盆。這就算是手術室。因為沒有麻藥,楊鼎成的牙齒咬得格格響,就是不忍心下刀。
“沒關系,我吃得住,來吧!”許光達瞪著雙眼催促醫生。“噗嗤”,刀下去了。但由于子彈太深,手術沒成功。醫生又在縫合口上拉開一道口子,仍未成功。接著第三次開膛,還是沒把子彈取出來。賀龍決定送許光達去上海。那兒有家中共地下組織控制的醫院,各紅色游擊區高級指揮員負傷都可秘密送去治療。
歷盡千難萬險,傷勢嚴重的許光達終于躺在上海這家醫院的手術臺上。護士小姐開始備皮。
備皮結束,戴眼鏡的主刀醫生和他的副手們也都從來蘇打水里面抽出雙手,消毒準備一就緒,各自開始走向工作位置。負責麻醉的醫生先行忙碌開了。他剛剛將一根煮消過的針頭夾到鑷子上,忽聽手術室的大門“砰”地一聲被人拉開了。只見一位穿著天藍色旗袍的中年女子,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她定了定神,對大家說:“對不起!家里出了大事,阿弟必須回去處理一下,手術先別做了!”說著,她就幫許光達穿衣服。
“太太,先生的手術……否則……”主刀醫生提醒道。
這女子不管這些,對眾人說:“手術還是要做的,床位不要退……”說著將人抬上活動床,三步兩步通過太平道下到一樓,出了門口早有一輛轎車等在那里。轎車駛出不到一條街,身后警笛大作,國民黨特務包圍了這所醫院。幾分鐘內,就有3名正在手術的紅軍指揮員,被殺死在手術臺上。
結果,許光達被送到租界一位新西蘭友好人士艾黎家里。后來,經地下組織安排,傷重的許光達輾轉去了蘇聯。在莫斯科,那顆距心臟只有10厘米的子彈頭才被取了出來。
1937年,許光達從蘇聯傷愈回國,賀龍說:“國民黨打了你一槍,卻救了你一條命;別人挨一槍是禍,你挨一槍是福。”
的確,如果許光達不是因為負傷到蘇聯治病,極有可能也和段德昌、孫德清一樣被“肅反”的夏曦殺害。
(摘自《椰城》2007年12期,陳楓/文)